縣主眉間的黑痣一跳。
“你什麼意思?”
一個商女,連縣主府的門檻都未跨過幾次,就想要問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而且,這問題問得也很奇怪,為什麼要問第一次是誰買的?第一次買和第五六次買有何不同嗎?
“總不能是沈延給您買的吧?”崔禮禮靜靜地等著她的答案。
好大的膽子,竟直呼侯爺的名諱!縣主想要叱責她,卻突然發現,自己想不起第一次吃姚記的點心是誰買的了。
崔禮禮又說道:“自從上元節之後,縣主再未吃過姚記鋪子的點心,最近記性可好些了?”
縣主的眉頭漸漸擰緊:“你......究竟什麼意思?”
崔禮禮淡淡一笑。
前世的縣主漸漸忘事,除了姚記鋪子的點心,似乎其他的都不怎麼記得了。沈延死後,總是楊嬤嬤遣人去買。
人老了,總忘事,沒有人多想。可只記得點心,就有些奇怪了。
“縣主應該明白我說的是什麼意思。”
清平縣主努力想了想,還是不記得。她站起來,拉開門,招呼站在遠處的楊嬤嬤:“去把延哥兒叫來。”
沈延一進屋,崔禮禮嚇了一大跳。
兩個月不見,竟然整個人如此消瘦,眼窩深陷,面頰慘白。
這是得了什麼大病?衣裳像是掛在他骨架上的布料一般,走路時一瘸一拐的。
“侯爺這腿傷還沒有好嗎?”崔禮禮記得他為了得這個貞孝侯,剜了身上的一塊肉給縣馬做藥引。
沈延剛要說話,卻被縣主攔住了話頭:“還沒有,這傷太深了,加上縣馬去世,他終日在家守孝,病了一大場,身子更不如從前。”
“延哥兒,來,坐娘這裡。”縣主站起來,扶著他坐下,又挨著他坐在一旁,握握他的手,問道:“你可還記得,姚記鋪子的點心,第一次是誰給買的?”
沈延許久不見崔禮禮,如今一見,竟有些情動。比起那個扈如心,她不知好了多少倍。
他有些痴痴地望著她,聽見縣主說“姚記鋪子”,心中又起了怒意。那夜的事,是崔禮禮下的圈套。是她引著自己去的,留下那枚簪子,他才會留在那裡等。
“延哥兒?”縣主見他神情變幻了好幾番,怕他多生事端,抓住他枯瘦的手指問道,“你可還記得?”
沈延回過神來,乾瘦的面頰,顯得他的下頜骨凌厲起來:“兒子記得是父親還在世時,有一日不少人來探望,有誰送了這麼一包來,您吃了覺得好,兒子就總去買。”
也是想不起是誰了。
“怎麼了?”沈延追問了一句。
縣主動動嘴唇,如今姚記鋪子都沒了,說什麼都是無從查證。她不怎麼信。
崔禮禮又問道:“上元節那日,侯爺原本是要給我下藥的吧?”
沈延聽了這話,臉上漸漸有了血色:“我——”
“可怎麼又給自己下了?”
沈延聽了一愣。
是了,當時就覺得奇怪,但是事情敗露,扈如心那副模樣,他怎麼也說不清。
“是你?”沈延想到了答案。
崔禮禮輕笑了一聲:“不是我。”
沈延想不出來。
縣主想出來了。整件事,最受益者,就是始作俑者。
除了左丘淳,還能有誰!
讓一個點心鋪的老闆,自縊於當晚,這手段也只能是左丘淳那個狼心狗肺的玩意兒才能有的!
旋即,縣主又警惕地看向崔禮禮:“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崔禮禮笑著:“那你們當初為何又非我不可呢?”
“我心悅你——”沈延深陷的眼裡閃著光,“是因為我心裡有你——”
話音未落,就被縣主壓住了手:“行了,都是明白人,你沒必要再說這些。”
沈延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再未說出口。
只聽見縣主又對崔禮禮道:“若非你當初執意不肯,你我兩家合為一家,哪有今日之煩惱。”
崔禮禮搖搖頭:“合為一家,縣主就不吃姚記鋪子的點心了嗎?”
自從知道姚記鋪子的事,她就反反覆覆在回憶前世,沈延的那場意外。
縣馬死了三年,沈延要回縣馬老家祭祖,就這麼突然風寒而死。要說沈延雖不是練武之人,卻也不至於這麼孱弱。思來想去,極有可能也是聖人下的黑手。只是現在也無從查證了。
清平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