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3 / 4)

跟孝慈和我說,她真想住到廟裡去。外婆是信佛的,在南昌時她供拜觀音菩薩,到新竹後住的地方實在人多空間小,連好好擺座觀音佛像的架子都沒有。當她說想帶髮修行,我們感受得到她內心有多苦。

初抵新竹兩個月後,二舅舅 若一味地想要做生意以免坐吃山空,外婆拿他沒辦法,只有把從大陸帶出來的所有首飾細軟,全數拿出來變現,才勉強買下中央路一百五十一號的房子。有關費用全是父親要王升在我們離開南昌前,交給外婆的盤纏和安家費,裡面有大頭銀洋和黃金金條,一共勉強湊到二十萬左右的新臺幣,買下那幢只適合做生意並不適宜住家的店面。

然而,二舅想做買賣的點子是隨興而起的,沒有詳細地思考或規劃,而且又不在行,一路下來,不到兩叄年,從開委託行、賣菸酒雜貨、代售《香港時報》、《青年戰士報》,到開碾米廠,轉行好幾次,沒有一件做成功,所有的錢全賠盡了並開始舉債;加上他剛愎的個性,後來又和王升不睦,還和當時唯一的表叔周仲超鬧翻、吵架,甚至於對簿公堂。周仲超是外婆的親侄兒,外婆要我們喊他表叔,當時他官拜陸軍上校,穿上軍裝來到新竹時顯得非常神氣,《新新聞》雜誌社董事長周天瑞就是他長子。

表叔周仲超曾經在一九五四年帶天瑞、天琪兩兄弟,到新竹來向外婆拜年。天瑞和我是有血緣關係的親表兄弟,小時侯見面的情形,相信他會依稀記得。當時我念初二,他比我們小几歲,可是他們的衣著很光鮮體面,還穿著皮鞋,比我和孝慈好多了,令我們心生羨慕。上校軍官的生活在當時至多隻屬中等,但和我們在新竹過的日子相較,就風光富裕多了。天瑞、天瑋兩兄弟就像是大城市裡孩子的典型,我和孝慈反倒像是鄉下小孩。外婆對於有這麼一位上校侄兒,頗覺驕傲,且軍官有固定月薪,經濟狀況看來就寬鬆多了。

二舅和王升之間,在五十年代中期就無法相處,後來幾乎停止了交往,原先父親透過王升過年過節一年叄次送來的生活費用,也因此中斷。於是,在日子幾乎快撐不下去時,二舅只好硬著頭皮向表叔周仲超伸手借了一萬一千元應急,這在四十多年前也不算一筆小數字。根據外婆說,二舅曾每月支付一些利息,可是當借款到期,展延了幾次仍無法還錢,後來連利息也止付了,為此,表叔還來過新竹討債。由於無法解決,和二舅發生過口角,當然不歡而散,隨後二舅被告到法院。當然表叔也是克勤克儉才會有點積蓄,看在和外婆這一層難得的親戚關係上,才冒險將辛苦錢借給二舅,卻沒想到後來會血本無歸,他的激烈反應是可以理解的。但對外婆來說,夾在一個事業有成的侄子和一個舉債度日的兒子中間,真是苦不堪言,難怪外婆會有到廟裡去住的念頭。

難民歲月” 心志

二舅舅來到臺灣時,和不少其他外省鄉親所持的看法一樣,對於住在臺灣,都認為只是“暫時”避難性質,就像抗戰期間躲日本鬼子一樣,從一個城市搬到另一個城市,頂多住上叄年五年,最長十年八年,很快就可以重回老家了。他來臺之初,根本沒有久居之念,連購置傢俱都以“應急”為先,愈簡單愈好,最好是買一些用了一段時間便可以棄置而不覺可惜的東西,以免不久之後要回大陸時帶不走。他只准買所謂“第一優先”的生活必需品,凡是比較貴一些的,都成了不予考慮的“奢侈品”。依此邏輯和界定,在新竹家裡所用的物品,

其簡單和簡陋就可想而知了。

“逃難”一詞,也給了二舅舅很好的說詞與藉口,用來解釋為什麼我們家不能和本省籍的左鄰右舍在物質水平上看齊。因為我們不久是要返鄉的,住在新竹就像暫住旅館一樣,同時可以藉此用來對他沒有賺錢的本事做很好的掩飾。常常聽到他掛在口頭上的一句話就是:“現在兵荒馬亂、國難當頭,大家都要節衣縮食,一切都要簡單。”這句話,他講了幾十年。

因此從一九四九年我進新竹東門國小念小學叄年級,到一九五九年自新竹省中畢業後,十幾年當中,家裡所謂的傢俱,就只有兩張竹桌子,一張放在樓下作餐桌,一張放在樓上堆放東西,加上六張竹椅、兩張 椅;兩張竹床,一張外婆睡,一張我和孝慈合睡。全家的傢俱,僅此而已。二舅一家人,更全部擠在一間叄、四坪左右大的榻榻米小房間裡,省掉了桌椅、床鋪。至於沙發、電風扇、電熨斗、收音機、吹風機等等,當然是二舅口中的“奢侈品”,不用去想、也不會去買。

後來,二舅舅不幸得了青光眼,由於他對醫院和醫生根深蒂固的恐懼與不信任,而延誤了就診,導致雙眼全瞎,直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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