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辜的傷害。出於這種無以名之的恐懼,章家大小在新竹過的是一段隱姓埋名的日子。
再不見“女婿”身影
外婆最懊惱的,應當是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刻,卻不見父親的身影。一九四一年前後,在贛州時還能常常和他碰上面,父親時常會從行政專員公署走到相隔才六百公尺之遙的章家去看亞若,進門後都很禮貌地喊她一聲“伯母”,並且請安。外婆搬到萬安縣之後,父親還在一九四叄年千里迢迢地去探望過她和兩個雙胞胎。一九四九年在廈門軍艦上向外婆道別,是最後一次見面,此後就再也沒在她眼前出現過了。外婆雖然讀書不多,仍是明理之人,當然知道他擔負的責任愈來愈重,處境也日益困難;但是外婆的痛苦處境,身為“女婿”的經國先生竟被完全瞞住,直到貧病而終,都未再見面,她就是有話想跟他說,也只能抱憾九泉了。
二○○叄年九月,我曾偕美倫專程前往贛州參訪。這是先父母定情之地,一草一木在我眼中均別具意涵。我們專程去到父親工作長達六年的行政專員公署,地址是米汁巷一號,全幢大樓只剩下面街的一扇大石門;隨後驅車到他和方良女士、孝文、孝章一家人住過的小洋房舊居,維修得不錯,保持了原貌。
在我的提議下,臺辦系統人員另外陪我去到一九四○年,外婆和先母居住過的那幢座落在“大開新路四十叄號”的兩層樓民宅。當天路口圍了不少聞風而來的好奇民眾,因為他們聽說蔣經國的兒子今天會出現。在人群中,有位五十來歲個子瘦小的中年人,突然擠出人群走過來很興奮地要和我握手,我並沒有讓維護安全的公安人員阻止他,他自我介紹姓王,是原來這幢民宅所有人的兒子,他很激動地跟我說:“我爸爸在世的時候,是你外婆的房東我爸爸好多年前還偷偷地跟我說,你父親蔣經國從前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到這裡來看你母親和外婆。”
贛州很多人都知道,六十年前母親在專員公署上班和到“青幹班”受訓期間,曾到“蔣公館”去幫忙照顧過孝文、孝章,而且教他們認字,也教過方良女士唱平劇。到今天贛州老一輩的還在談論著。
被遺忘了的“貴族”
外婆一家人在慌亂中來到臺灣,父親和章家的直接聯絡就愈來愈少,有關生活費用的提供,完全假手王升和宋時選,曾任“救國團”主任的李煥先生反倒沒有參與。
外婆在新竹過世一個星期後,王升穿著軍裝到新竹來,在家裡十分簡陋的靈堂行禮,並轉交一小筆治喪費用給二舅,僅此而已。他鞠了躬交代幾聲,留下一包錢,就離開了,未做多留,顯然和二舅舅間的嫌隙依舊。
外婆走在人生道路盡頭的最後幾年,就像是一個被遺忘了的貴族,不僅昔日光環全失,一度還要在 餓和生死線上掙扎。父親對她如此淒涼的晚景,竟未能為力。外婆生前虛有不可一世的“女婿”,到頭來沒有沾到一絲榮耀,反而被打亂了原本純 的生活節奏,一下子被推落到一個她永遠不能理解的政治黑洞,讓她在遲暮殘年、病痛纏身時,連醫院都不敢住,藥也買不起。經國先生的“岳母”,就是在悽風苦雨裡,憂鬱而終的。那些早年就曉得外婆茹苦含辛所撫養長大的雙胞胎,就是經國先生親生骨肉的鄉親們,怎麼敢相信章家的境遇,竟然會如此曲折和淒涼?
第四章 母親的悲苦·堅貞的愛情
我流著淚追問外婆,母親是怎麼死的?外婆難過得直搖頭,只重複地哭著說:“你們娘死得好慘喲!死得好慘喲”
神秘的王姓醫師
桂昌宗和桂昌德兩兄妹事後分別向懋蘭和亞梅阿姨轉述,那天上午母親在病房稍歇之後,有位王姓醫師由一位護士推著藥車陪著進來,說是要為母親打針,也沒說是什麼針,或是母親害的是什麼病,直接撩起母親的袖子,就扎進左手腕血管,打完針隨後一言不語地迅即離去。幾分鐘後,母親還在用右手按著左手打針處,突然覺得天旋地轉,眼前漆黑,叫了一聲:“不好了,我什麼都看不見了”隨即昏了過去。
在旁見狀的桂昌德急著大聲嚷著要那位姓王的醫生回來,一會兒來了好幾個醫生,七嘴八舌地圍在母親病榻前,但那自稱王姓的醫生已不見蹤影。其中有位大夫要桂昌宗去買冰塊,說是病人體溫太高,需要冰塊。桂昌宗隨即上街去找冰塊,半個小時左右回到病房時,氣氛已完全不對,幾位醫生正在為母親進行搶救,醫院院長楊濟時聞訊也趕來現場,並且交給他和他妹妹一張病危通知書,說母親是“血中毒”;未幾,即宣告急救無效。母親就這樣孤零零地,沒有任何親人在旁的情況下,孤獨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