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小鹿說:“這大雪天哪兒搬?”白剛著急地說:“收拾好東西把行李放這兒咱出去轉轉。”
縣城只有一條大街,所有機關商店工廠排列在唯一的一條大馬路兩旁。一共也沒有多少單位。這個由農場剛剛改建的縣,好像縣裡應該有的一切,它還沒有齊全。大雪茫茫,把大馬路和兩旁的平房全部覆蓋了,遠遠望去這縣城竟好像一望無際的大雪原,沒有樓房也沒有高高聳立的豪華門臉,不管是機關工廠都是簡簡單單的兩扇鐵柵欄門。這倒有個好處,院內的一切都一覽無餘。
白剛和小鹿起初是見門就進,問問人家是不是用木匠。回答都很簡單:“不用。”白剛看看天色已晚,覺得這樣太耽誤時間,便注意看看院裡有沒有沒做完的建築活計,有了再進去。終於看到一個機關院心裡,有一座禮堂或是飯廳,房子蓋好了就是沒有門窗。他們喜出望外,便趕緊進去聯絡。傳達室老頭兒是很熱情,說正應趕緊把門窗整好,明年一開春就可以用了。把他們帶到行政科,一個膀大腰圓的漢子說,反正今年冬天也用不上,想明年開春再說了。那人不冷不熱,對他們好像沒多大興趣。
白剛一進院就看有一堆烤好的板子在新房旁邊碼著,正是門窗料。便說:“我看料都備好了,今年冬天做好門窗,風乾風乾,開春兒一油就能用了多好啊!還等開春幹啥?”那大漢不回答他的問題,卻歪著腦袋斜著個眼睛上上下下把他倆瞅了一個遍,眼光裡充滿了輕蔑、懷疑和不信任:“你們是木匠?大雪天這麼晚了這是從哪兒來?”因為連工具也沒有對他們不信任。
白剛看出了這一點,便趕緊解釋實話實說。那人有意讓他們留下,但見他們連工具也沒有,又不知底細,便說:“明天帶了傢俱再說吧!”白剛一聽有門兒,便趕緊說:“還明天干啥?今天把行李搬來安頓好了,省了耽誤明天的工夫,明天一早就幹活咧!”他惟恐這難得的機會溜走,又不敢說那邊讓立馬走人,只好為主家著想說省了耽誤明天的活計。黑大漢猶猶豫豫地說:“把工具搬來也行,行不行還是明天再定。”因為內行一看工具便知道你是不是真正的木匠。白剛說:“行!”拉起小鹿扭頭就走,恐怕那大漢反悔。
回到化肥廠,不少人圍著管事的還在求情呢!白剛和小鹿進屋去取行李,老錢說:“你們這是上哪兒?”白剛知道他好挖苦人,為了不給他留下話把兒,沒敢說找到了活,萬一那裡不行呢!只說:“有個地方讓我們先住一宿。”老錢把嘴一撇冷冷地笑了笑,顯然他不相信只是住一宿:“喂呀!有這麼好的事?啥人有這麼好心腸?”小鹿心眼直便把情況照實說了。老錢是個精明人,知道讓搬工具住下,那就算成咧。
這時他好像不認識似的,故意把白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把撇開的大嘴抿上,嘴唇鼓起了一個尖尖,微微笑著:“喂呀!沒想到老兄還有這兩下子,不大的工夫,就找到了活幹,還是這麼好的地方,真不簡單哪!”
“有啥不簡單的。”白剛話中有話地說,“比起你老弟來差遠了,你是獨佔鰲頭穩坐釣魚臺,我們是讓人看笑話被趕走的人,就是找個地方免得露宿街頭。”白剛本想用這種話敲打敲打他這人不夠意思,不要老看別人笑話。可是老錢這時正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他這個聰明人竟沒有聽出白剛的話中話,還被白剛那幾句帶有諷刺意味的高帽兒弄得陶醉起來,所以倒高興地對白剛誇獎起來:“有啥不簡單?沒看見那一二十號人到現在還追在人家屁股後頭求情,咋沒一個人出去闖蕩啊!不低三下四地求情,自己長志氣出去找活兒的不就是咱哥兒們這一份嗎!喂呀!老兄那麼多年的幹部真沒白當啊!”
老錢知道白剛的歷史,過去是省裡的幹部被打成右派,不過還不知道他勞教多年,要不然更看不起他了。屋裡還有別人,白剛不願意在外人面前提起他過去的歷史,所以他對老錢似乎是恭維實際潛伏著危機的話沒有答茬兒,並且顯出了滿臉的不高興,只是默默地往車子上攬行李和工具箱。老錢覺得沒趣兒,愣了一會兒,不無尷尬地說:“沒活了,我也許找你們去,到時候幫著說幾句好話,可別吃獨食往外推呀!”
“我們辦不出那事來。你神通廣大到哪兒都是香餑餑,萬事不用求人,還怕我們吃獨食?”一說起吃獨食,白剛當然會想起上午借劃線板的事來,覺得得敲打他幾句。
“哎?這是啥話,沒活了我就找你們去呀!咱們不是說好有困難互相幫助嗎?”白剛心裡說上午你怎麼不記得這句話?便說:“喲!奇怪啦!老弟還記得咱以前說的這個話?我覺得你早扔脖子後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