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在仕途上,當個縣長也就到頭了。
這大殺風景的話,正在興頭上的縣長和他的家人聽了很不舒服的,但礙著情面又不好說什麼。
果不出何了凡所言:以後於長松就在了丁縣縣長的位置上,結束了他的政治生涯。
後來人們講起何了凡的本事,流傳最廣、真實性最強的,恐怕還是這一段。
於長松去上面開會,倒是沒有領導問他工作怎麼樣,身體怎麼樣,操著一條半腿幹工作有不有困難,大都是興致很高地問他:是不是真有這麼一個高人給你指點過迷津啊?
因於長松順應時世,很好地運用了這個發生在他身上的“神奇”故事,他這個縣長當得人氣很旺,到省裡市裡各部門去辦事就方便多了。聽說了丁縣的於縣長來了,不認識他的領導都要道一聲久聞大名,這份殊榮,讓許多縣長羨慕得要死。當然,總是免不了又要他重複一遍這個講了千百遍的故事。也因這個故事,於長松給了丁縣掙來許多好處,重要的是還到北京申請到一個“貧困縣”的帽子,這個帽子戴著可暖和啊,每年都有幾千萬的扶貧經費從各條渠道源源不絕地流進了丁縣,這幾千萬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別的縣裡幹部發不出工資,而了丁縣雖說窮,但工資從來沒有拖欠過。
第八章江湖之近 江湖之遠
隨著年齡增大,何半音的求知慾也越來越強烈,何了凡給他找來的舊課本和報紙就已經遠遠不能滿足他的需求了。何了凡覺得再用他師傅寅齋公教他的辦法來教兒子,已經不行了。在十八里鋪,要找到一戶有字紙的人家是很難的。鄉親們曉得何半音的閱讀量大,凡有人出外,必想方設法給他找書和報紙,但這些平頭百姓,又能找到什麼像樣的東西來?
何了凡看到兒子越來越“飢餓”,而他又不能給他提供“食品”,甚是著急。他想此時要是於長松沒有被打倒就好了,他要是還當著縣長,找些好點的書還不是小事一樁。一日何了凡去十八里鎮看望接受勞動改造的於長松時,對他說了這個難題。在一旁的郭如玉聽到了,說她有一個表親在公社食堂裡煮飯,說她願去找找她,看能不能想想辦法。
這次何了凡的收穫巨大。郭如玉的親戚趁著天黑挑來兩麻袋書,書是公社造反派從一個被打倒的林業專家家中抄來的,扔在食堂的樓上有兩年了,無人過問。何了凡連夜挑著這些書回了十八里鋪。回去一開啟,何半音就撲在上面不再起身了。這些都是好書,有《十萬個為什麼》《三國演義》《戰爭與和平》《顏真卿字帖》等等各類書籍七十多本,都是當時的禁書,對於何半音來說,如同看到了一片新天地。何了凡趁著太陽好,把這些書都搬到外面來翻曬,找來些廢報紙小心地將封面再包一次,一本本打理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放置在樓板上。文革的烈火燒不到十八里鋪,何半音可以光明正大地捧著它們,坐在自家門口的一塊麻石上閱讀。除了看書,便是臨《顏真卿字帖》。一年下來,他就把顏體字寫得唯妙唯肖,以後十八里鋪各家各戶有春聯什麼的要寫,全出自他的手筆。
在何半音十來歲時,雖說他因吃奶少而長得很瘦弱,但他可以反抗虐待他的兩個姐姐了。三個人經常打成一團,他們打架時都一言不發,打輸了的也不哭,因此鄰居也不知道。直到有一天他們正打得酣暢時,被何了凡撞上了。
何了凡很快將一雙女兒嫁了出去。可能是他無力擺平這兩個娘生的孩子之間的矛盾,兩個女兒從歧視弟弟到集中記恨偏心的父親,自從嫁出去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十八里鋪,連以後何了凡死了,她們也不願回來流一滴眼淚。她們永遠也不原諒父親借別的女人的肚子生崽這個事實。
所謂窮人養嬌子。因何了凡自幼對半音百般嬌慣,他十幾歲了既不能上山下地做農活,又不會幹家務。他唯一的長處便是能將那些書本全部“吃”進肚子裡去。半音的記憶驚人,過目不忘。在何了凡看來,已經超過了他和他師傅。就憑這個,父親累死累活養著他也值得。但在十八里鋪這樣交通閉塞的地方,養閒人不是易事,儘管何了凡早出晚歸忙內忙外竭盡全力,仍是無法維持生計,他不得已帶著兒子下山去跑江湖。
其時毛澤東思想光芒四射普照大地,祖國山河一片紅革命樣板戲唱遍大江南北看戲不要錢,破四舊立四新橫掃一切汙泥濁水但是,老百姓還是經常會碰到一些解決不了的日常生活中的具體問題,比如說:好不容易籌了點錢,想買一隻豬崽子餵了,要是買回來它不肯吃潲、不肯長怎麼辦?家裡有人病了,吃何處郎中的藥會見效?誰也經不起四處求醫問藥的折騰在那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