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行在對這一切,均無任何表示,行在和節帥府同時沉默,使得任何人都不願主動提起,以免禍從口出。
一個月後,李曜忽然出兵,除留破陣右軍駐守華州之外,親帥開山左軍、開山右軍、摧城左軍、破陣左軍、定遠左軍、定遠右軍、靖遠左軍、靖遠右軍以及護國近衛軍共計九個軍,戰兵六萬餘,輔兵四萬餘,合計十萬餘大軍,號稱十五萬,放棄長安不管,忽然攻下長安北邊的耀州,直撲長安以西、鳳翔以東的乾州!
如果李曜拿下乾州,就一舉切斷了長安和鳳翔、邠寧之間的聯絡,而李曜則東可以圍困長安,西可以進擊鳳翔,北可以拿下邠州。
李茂貞聞訊,立刻下令長安守軍撤出長安,迅速向乾州集結,又同時下令邠寧、鄜坊等各處出兵,與他親自統領的鳳翔大軍在乾州會合。
“乾州會戰”,已經完成了一半的準備工作。
然而就在此時,李曜卻並不應戰,反而忽然轉頭,大軍南下,連剛剛拿下的耀州也不管,直撲長安,當真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乾寧四年九月初九,李曜第一次來到長安,大唐帝都。
許多人談起唐朝,都有一種心馳神往之感,恨不得到大唐長安去過幾天舒心日子才好。實際上,眼下到了長安的李曜,看過了長安的模樣,才知道唐代長安的老百姓也不好過。那繁榮的市場和令人讚歎的都市生活,並沒有給下層社會帶來多少好處。
就拿李曜眼前的長安城來說,宏偉、壯麗,無與倫比。但卻不要以為城內的市民能沾上多少光。那個龐大的城垣,在李曜看來,只是皇權物化的極致而已,在社會經濟和社會生活中並不重要。它的規模巨大、宮闕輝煌、佈局規整、市場繁榮,恰恰反映出中國古代國家與社會、特別是皇權與社會的對立。
在眼前這個長安,規模巨大的城垣和輝煌耀眼的宮闕,毫無疑問是為了體現並象徵皇權的神聖與帝國的偉大,而不是其他。這種皇權的神聖和帝國的輝煌,不是建立在與民眾、與社會的一致上,而是建立在二者的對立上。因此,都城之“大”,正是為了壓榨出編戶齊民之“小”;高聳入雲的宮闕,正是為了比照出芸芸眾生的低下。李曜穿越前,在地面建築儲存完好的北京故宮參觀,就得到過這種感受。
站在午門外,所感到的不僅是輝煌,而且還會感到深深的壓抑,感到自身的渺小。不但平民百姓要匍匐在都城的腳下,而且整個城市還要匍匐在皇宮的腳下。即使在皇宮內部,無不直線多而曲線少,金碧輝煌多而玲瓏秀麗少,雖嵯峨卻也呆板,雖宏偉卻也僵滯,威嚴有餘而活潑不足,象徵性強而實用性不夠。一般人在這種輝煌面前,除了誠惶誠恐、俯首稱臣以外,還能感到什麼呢?
大軍臨空城,自然輕鬆掌握城防,李曜入城之後,親自視察全城。在長安城中,最威嚴的莫過於宮城,其次就是皇城。宮城是皇帝所在,皇城是中央衙門所在,其威嚴壯觀,普通百姓看著就會發抖。
李曜望著宮門,忽然覺得,後人對它的自豪,可能不過是那時的自己,彷彿可以支配它的一種“主人”式虛幻錯覺,至少現在的平民在那裡可絲毫不會感到自豪,那些遠遠打量著自己這個克復長安大功臣的民眾,只能在外郭城那低矮的住宅裡,接受那種“天子腳下”所必須的特殊約束。
從唐代起,把普通民居所在的郭城也納入了皇權至上的都城佈局之中。表面上,郭城與宮城、皇城構成了一個整體。實際上,郭城的自由度和發展空間由此喪失殆盡。隋唐以前,都城建設一般只考慮宮城,即小城,居民區則順其自然,無規則狀,沒有與宮殿形成佈局上的配合。這種居民區的雜亂無章不足以襯托君主的偉大,但卻使其具備了相應的發展空間和社會自由度。而隋唐長安則把民居和市場均納入了都城整體,使其成為宮城和皇城的陪襯。最明顯的,就是坊裡的設計,基本不考慮居民生活的方便,只考慮服從於皇帝的權威。
外郭城南北排列十三坊,據說就是象徵“一年有閏”;皇城正南的坊裡東西四列,據說是“以象四時”;從皇城起向南排列九坊,據說是“取則《周禮》王城九逵之制”。每坊環築坊牆,形成城中之城,具有高度的封閉性。“坊有墉,墉有門,逋亡奸偽,無所容足”。而且皇城正南的四列三十六坊,因為向北正對皇城和宮城,建築者認為“北出即損斷地脈”,“不欲開北街洩氣,以衝城闕”,所以只開東西二門,不像其他坊四面開四門。少開兩門兩街,必然會對坊內居民造成不便。所有坊裡,除三品以上高階官員和勳戚權貴住宅可由坊中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