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未明確回答,章揚如何不明白?躬身在馬上行了一禮,章揚告辭道:“大人氣概非凡,下官便在京師等著好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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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同一天的晚上,海威也送走了帝國宣慰使。當負責護送的百餘名騎兵徹底沒入夜色中,陸天明在旁不屑的撇嘴道:“口惠而實不惠。”
“夠了!”海威低斥一聲,瞪了瞪他道:“今上封我為安北公,許我于軍中自行籌兵,更賜名奮威軍,此實屬武人無上之榮耀。從今往後,你要再多嘴,休怪我治你一個大不敬的罪名。”
“是,卑職知道了。”陸天明噤聲應道。這時旁邊中軍副將蔣克虎衝著他揮了揮手,看著他退下後,漫步來到海威身旁:“大將軍,其實天明說得沒錯。雖然這次軍中上下封賞不少,但援軍卻是一兵一卒也沒有。比起董峻既得援軍,又進位大將軍,委實讓人心中不服。自行籌兵雖好,可畢竟遠水難解近渴啊。”
盯著蔣克虎看了半天,海威搖頭笑道:“克虎,當年你與鄭楨同時進了我的麾下,又幾乎同時升什長、校尉、遊擊、偏將、參將、副將,足可稱為我的左膀右臂。可你勇猛過之識見稍遜,若是鄭楨還活著,決不會像你這樣。”一提起鄭楨,蔣克虎神情黯然,海威的笑容也收斂了起來,他肅容道:“有些話對天明他們不能說,但是告訴你,我卻十分放心。”
蔣克虎猛一抬頭,眼中瞬時溢滿了激動。輕輕的拍了拍他肩膀,海威示意隨他一同坐下:“今上握著虎賁羽林二軍,遲遲不肯增援,我知道將士們心中都有怨氣。”
“大將軍明見,將士們都想不明白,雖說羽林拱衛京師不得輕動,虎賁為何也不來增援?眼睜睜得看著我軍在劣勢下苦苦廝殺,朝廷到底是何用意?”
默然點點頭,海威舉目望向南方,冷不丁道:“克虎,你可知道功高震主!”
“噝”的倒吸了一口涼氣,蔣克虎驚疑不定的望著海威道:“大將軍,難道今上竟然會懷疑我們?”
“懷疑倒未必,提防只怕免不了。”海威的語氣有些沉重,饒他心性穩健,這等事卻也讓他胸中鬱悶不已。“如今帝國賦稅,一大半用在了西北,朝廷自然會有外重內輕之慮。今上年事已高,想來日夜惦記的就是‘守成’一念。虎賁羽林已是最後的籌碼,斷不肯輕易放手。”
他說來婉轉,意思卻十分清楚。蔣克虎心頭一冷,腦海中登時亂如纏麻:“可今上既然有顧忌,如何肯讓大將軍自行籌兵?”
海威輕輕一笑:“克虎你從軍多年,自然明白兵家之要,首推糧草輜重。西北貧瘠,財物兩缺,縱然我能募兵無數,一旦離了朝廷的支援,定成無源之水勢難持久。扼住了我的咽喉,他們還怕什麼呢?”
黑雲如帷幕般捲了過來,轉瞬掩住了滿天星月。蔣克虎眼前一暗,只覺得有塊巨石劈頭蓋臉的壓在了心頭。一腔報效國家的雄心壯志,在十數萬敵騎面前堅如鐵石,絲毫也未曾動搖過。然而與這無端的懷疑微微一碰,生生便露出了幾絲裂縫。
他用力地搖搖頭,像是要說服海威,更像是要說服自己:“大將軍,也許,也許我們想岔了。起碼董將軍勒支山遇險,朝廷並未視之不顧。”
長長的嘆了一聲,海威苦澀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我何嘗願意這樣想?我海威從軍時不過一布衣白身,而今已位居安北公。今上之厚恩,朝廷之器重,實在叫海威粉身難報。但有一個合理的解釋,我決不願相信今上有忌憚之心。”蟋蟋索索的衣袖聲在旁邊響起,似是他對著南邊拱了拱手:“我也曾想過,天下局勢躁動不安,今上抓住虎賁羽林二軍,不過是為了預防萬一。至於董峻有援軍而我沒有,一來可能是帝國確實抽不出兵力;二來可能是董峻文人出身,更容易獲得大臣們的關切。然而帝國宣慰使的話,才讓我明白,原來董峻何嘗不為今上顧忌。平賊將軍麾下滿員也不過區區兩萬人馬,他都被朝廷提防,何況是我?”
“這,這”蔣克虎瞠目結舌無言以對。董峻被困險地,便有援軍來救。朝廷來使宣慰,也首先去了勒支山脈。在蔣克虎的眼中,董峻正是熱得發燙,哪裡有一星半點被懷疑的跡象。
月光忽然透過雲層的隙縫露出一絲光亮,淡淡的影像中,他看見海威的嘴角微微搐動,臉上似笑而又非笑:“你,終究只是個武夫!廟堂之上的勾當,又豈是你能想象?我且問你,烈風軍為何人所領?大軍雲集,一千人馬何以引出今上口諭?”
蔣克虎愣了愣,隨即脫口答道:“烈風軍不就是揚威將軍的親軍嗎?今上口諭,想來也是念及烈風軍傷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