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又用肘支撐著身子,躲在深深的草叢裡,準備再次穿過高草,慢慢匍匐向前。
“讓他死了吧,馬克,”裡基嗚咽地輕聲說。
馬克回過頭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朝著馬達還在運轉的汽車慢慢爬過去。他順著原路匍匐前進,草已稍稍踩過一點,他爬得非常慢,非常謹慎,連裡基都幾乎看不到他。裡基已不哭了,雙眼緊緊盯著駕駛室的門,等著它突然開啟,那個瘋男人猛地撲出來將馬克殺死。他腳尖抵地,擺好短跑運動員迅跑的姿勢,準備跑出樹林,快快逃命。他看見馬克在後保險槓下面冒了出來,一手放在尾燈上保持身體平衡,一手慢慢地將軟管從尾部的排氣管中拔出來。青草輕輕作響,高草微微擺動,馬克又回到了他的身邊,氣喘吁吁,大汗淋漓,但奇怪的是,他卻在暗自發笑。
兄弟倆蹲在地上,活像小樹底下的兩隻小蟲。他們繼續監視著那輛汽車。
“要是他再出來怎麼辦?”裡基問道。“萬一他發現了我們怎麼辦?”
“他看不到我們的。但是如果他使勁往這裡看,你就跟著我。還沒等他邁出一步,我們早就溜之大吉了。”
“為什麼我們不現在就走呢?”
馬克兇狠地看了他一眼。“我想救他一命,清楚了吧?也許,僅僅是也許,他會認為這一方法不靈,也許他該等一等或什麼的。怎麼連這一點都那麼難以明白?”
“因為他瘋了。如果他要殺自己,那麼他也要殺我們。怎麼這一點都不懂?”
馬克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突然車門又開啟了,那男子從車子裡跌跌撞撞地出來,嗷嗷直叫,自言自語、重重地踩著青草,走向車尾。他抓住軟管,目不轉睛地瞧著它,好像它太不聽使喚似的。他慢慢地向這一小片曠野的四周察看一番,喘著粗氣,冒著汗。他看看樹木,孩子們輕輕地貼到地上。他又向下看,呆住了,好像他已突然明白。汽車尾部周圍的青草被人輕輕踩過。他跪下來,細細查一查,接著猛地將軟管塞進排氣管,匆匆走回車門,他只是想快死。
兩顆腦袋同時從灌本叢中冒出來,但只高出幾英寸。他們透過草叢窺視了好長時間。裡基隨時準備逃跑,但馬克在沉思。
“馬克,行行好,我們走吧,”裡基懇求道。“他差一點發現我們了。要是他帶著槍什麼的,那可怎麼辦?”
“要是他有槍,他就會用它把自己結果了。”
裡基咬了咬嘴唇,眼睛又溼潤了。從來都爭不過哥哥,這次他也爭不過他。
一分鐘過去了,馬克開始坐立不安了。“我再試一次行嗎?要是他還這麼幹,那我們就走。我說話算數,行吧?”
裡基勉強地點了點頭。他的哥哥匍匐著穿過草叢,慢慢爬進高草叢。裡基用骯髒的手指抹去了臉上的眼淚。
那位律師張大著鼻孔,用勁吸氣,但呼氣卻很慢。同時他兩眼睜得大大的,從擋風玻璃向外看,企圖斷定這些致命的氣體有否進入血液,開始反應。一支手槍就放在他身邊的座位上。他手裡拿著一隻五分之一加侖的酒瓶,裡面的酒已喝掉一半。他的遺書就放在方向盤上方的儀表板上,藥瓶旁邊。他向後視鏡瞥了一眼,發現車後面的草叢在晃動。
裡基看到車門突然開啟,馬克已來不及了。門開得真快,好像是踢開的。突然那個高大、粗壯的紅臉漢子跑過草叢,扶著汽車,大聲咆哮起來,裡基站在那裡又驚又嚇,褲子都尿溼了。
馬克聽到開門聲時,手剛剛觸及保險槓。他驚呆了一會兒,想爬到車底下去,但他像釘在那裡動彈不得,他想逃跑,腳卻發軟,不聽使喚。那個漢子揪住了他。“你,你這小狗雜種!”他咆哮著揪住馬克的頭髮,把他扔進了汽車的行李箱。“你這小狗雜種!”馬克雙腳亂踢,身子扭動,一隻大手打了他一巴掌。馬克又用腳亂踢,但沒有原先那樣猛。他又捱了一巴掌。
馬克睜大眼睛,惶恐地看著那張相距只有幾英寸的粗野而緋紅的臉。那漢子的眼睛通紅,溼漉漉的,鼻子裡、下巴上液體直往下淌。“你這小狗雜種,”他骯髒的牙齒咬得死緊,透過牙縫咆哮著。
律師制住馬克,使他動彈不得,反抗不了,接著將軟管又插回排氣管。他抓住馬克的衣領,使勁把他拉出行李箱,拖過草叢,一下子將孩子扔進車內。
那漢子坐到駕駛位時,馬克正摸索著尋找門鎖開關。律師隨手砰地關上車門,指著門把,厲聲喝道,“別碰它!”然後他反手一掌,惡狠狠地打在馬克的左眼上。
馬克痛得尖聲大叫,捂住眼睛,彎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