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會把它停在布魯明頓,”留鬍子的男人說,“狼人會照顧好它的,你們不用擔心。”他轉過來面對影子。“我再一次向你表達我的同情,我與你分擔這份痛苦。祝你好運!如果守靈的任務落在你肩上,我向你致以無比的欽佩與深深的同情。”他用棒球手套一樣寬大的大手用力握一下影子的手,讓他疼得要命。“見到屍體的話,請代我轉告,說溫達爾夫之子阿爾維斯是個信守諾言的人。”
那輛大眾公共汽車上有一股廣藿香、陳年薰香和捲菸的味道。車子內壁和地板上貼著褪色的粉紅色氈子。
“那人到底是誰?”影子問。他將車開下停車場,車子的離合器嘎吱作響。
“他自己剛剛說過,他是阿爾維斯,溫達爾夫的兒子。他是矮人國王,是整個矮人家族裡個子最高、最強壯、最偉大的一個。”
“可他並不矮啊。”影子指出,“他身高有多少?5英尺8,還是5英尺9?”
“所以他是矮人家族中的巨人,”岑諾伯格在他背後說,“他是美國個子最高的矮人。”
“守靈是怎麼回事?”影子繼續問。
兩個老人突然什麼話都不說了。影子看了一眼南西先生,他正假裝凝視窗戶外面。
“喂?他剛才提到守靈,你們都聽到了。”
岑諾伯格在後座上開口了。“你沒必要做那個的。”他說。
“做什麼?”
“守靈。他太多嘴了。矮人都很多嘴,總是不停地說呀說的。你不用操心這件事,忘了它吧。”
一路驅車向南,感覺好像跑在時間的前頭一樣。積雪慢慢消失,第二天早晨抵達肯塔基州時,積雪已經完全消失了。冬天在肯塔基已經徹底結束,春天來臨了。影子想知道有沒有什麼公式可以解釋這個現象,也許每向南前進50英里,就等於向春天前進了一天。
他很想把自己的想法和別人分享一下,可南西先生正在前排的乘客座位上打瞌睡,而岑諾伯格則在後面不停地打著呼嚕。
那一刻,時間彷彿成了可以改變形態的某種東西,某種他開車的時候所產生的一種幻覺。他發現自己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沿路的鳥和動物,清楚得讓他不舒服。他能看見烏鴉在前方的路面上啄食被車子壓死的動物,鳥在天空中盤旋飛翔,貓則從前面的草地和籬笆柱子間窺視著鳥兒。
岑諾伯格噴了聲鼻子,醒了,慢慢坐起身。“我做了一個怪夢,”他說,“我夢見我真的變成了貝勒伯格。世人向來認為存在我們兩個人,光明之神與黑暗之神。但到現在,我們兩個都老了,我這才發現,其實一直以來只有我一個,從來只有我。我贈與世人禮物,再從他們手中奪走我自己的贈禮。”他撕下好彩牌香菸上的過濾嘴,叼起香菸,點燃。
影子搖下車窗。
“你就不怕得肺癌嗎?”他說。
“我自己就是癌細胞。”岑諾伯格說,“我不會被自己嚇倒。”
南西說:“我們這樣的人是不會得癌症的,也不會得動脈硬化、帕金森症或者梅毒。我們這種人很難被殺死。”
“可他們殺死了星期三。”影子說。
他把車停在路邊加油,到旁邊的飯館吃早點。他們剛一進門,門口的公用電話就響了起來。
他們把要點的飯菜告訴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她臉上掛著憂心忡忡的微笑,剛才一直坐在旁邊看一本簡妮·克頓寫的簡裝版《我真心想要的是什麼》。那女人嘆口氣,走回去接電話。“喂?”她說著回頭看看餐廳裡面,接著說:“是的,看上去是他們。你先別掛電話。”她走到南西先生身邊。
“找你的電話。”她說。
“好的。”南西先生說,“太太,這些炸薯條真的脆嗎?好像炸焦了。”他走到公用電話旁,“是我。”
“你們憑什麼以為我會傻到相信你們?”他衝著話筒說。
“我會找到的。”他繼續說,“我知道在什麼地方。”
“對,”他說,“我們當然想要,你們知道我們想要。而且我知道你們想甩掉它,用不著跟我來這一套。”
他掛上電話,走回桌邊。
“誰的電話?”影子問。
“他沒說。”
“他們想要什麼?”
“提出要跟我們和談,同時把屍體交給我們。”
“他們撒謊。”岑諾伯格說,“想把我們騙過去,然後幹掉我們。他們就是這樣對付星期三的。我過去也總愛用這一招。”他最後又加上一句,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