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我們都管他叫‘因克托米’,我想應該是同一個人。我的祖父過去常講很多關於他的故事,很好聽。當然了,最好聽的那些故事大都有點下流。”車子撞到路上一塊凸起的地方,顛簸了一下,女人咒罵了一句。“你們坐在後面的人都沒事吧?”
“我們沒事,太太。”約翰·查普曼說。他雙手撐在座位上,穩住身體。
“破路一條!”她說,“你們慢慢就會習慣了。”
“這裡的道路都是這樣嗎?”影子問。
“大部分都是。”女人回答說,“這裡所有道路都是這樣子。你肯定會奇怪,這兒的賭場怎麼會掙這麼多錢?有腦子的人,誰會大老遠到這兒來賭博。反正,賭場掙的那些錢,一個子兒都沒花在地方上。”
“我很遺憾。”
“用不著。”她咔嚓一聲換檔,汽車發出一陣呻吟。“知道嗎,這裡的白人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了。無人居住的鬼鎮到處都是。在電視上看到外面的花花世界以後,你怎麼可能還讓他們老老實實待在農場裡?再也沒人願意把時間浪費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了。他們佔了我們的地,在這兒定居下來,現在開始離開了,紛紛遷往南部或者西部。也許,只要我們有足夠的耐心,等他們大部分人搬到紐約、洛杉磯或者邁阿密,我們不用開戰,就能收回中部的全部土地。”
“祝你們好運。”影子說。
他們在娛樂中心的撞球檯旁找到了哈里·藍鳥,他正在一群女駭面前表演撞球。他右手手背上有一個藍色的鳥的文身,右耳刺著很多耳洞。
“哎嚯,你好,藍鳥。”約翰·查普曼打招呼說。
“滾你的蛋,你這個光腳丫子的瘋子白鬼。”哈里·藍鳥看樣子很健談,“一看見你,我全身上下直起雞皮疙瘩。”
房間遠處的角落裡還有幾個上了年紀的人,有的玩撲克,有的聊天。剩下的都是年齡和哈里·藍鳥差不多的年輕人,正等著輪到他們玩撞球。這是一張全尺寸的撞球檯,一側的綠色檯面上有個裂口,用銀灰色的膠皮修補好。
“我從你叔叔那兒帶來一個口訊。”查普曼一點兒也不在乎哈里·藍鳥的話,“他說叫你把你的車子給這兩個人。”
大廳裡大概有三十到四十個人。現在,每一個人都極度專注地盯著手中的紙牌,或者自個兒的腳丫子、手指甲,拼命假裝他們沒有偷聽。
“他不是我叔叔!”
大廳裡瀰漫著香菸的煙霧。查普曼咧開嘴巴,笑了,露出一口影子見過的最糟糕最難看的牙齒。“你想把這些話告訴你叔叔嗎?他說,只是因為你,他才至今留在拉寇塔。”
“威士忌·傑克說過很多話。”哈里·藍鳥說。但他說的其實並不是“威士忌·傑克”,在影子聽來,他似乎說了一個發音很相似的名字,他覺得好像是“威薩克加克”。他們大家說的就是這個名字,而不是“威士忌傑克”。
影子道:“他是說過很多話,其中之一就是,我們可以用我們的溫尼貝戈交換你的別克車。”
“我沒看見什麼溫尼貝戈。”
“他會把那輛溫尼貝戈帶給你的。”約翰·查普曼說,“你知道他會的。”
哈里·藍鳥想打中球,結果打偏了,他的雙手不夠穩定。“我可不是那隻老狐狸的什麼鬼侄子。”哈里·藍鳥說,“只盼他不要再跟別人這麼說了。”
“寧肯當一頭活著的狐狸,也不要當死掉的狼。”星期三突然開口,聲音十分深沉,像一聲咆哮。“現在,你會把車子交給我們嗎?”
哈里·藍鳥的身體猛地一哆嗦,人人都看出來了。“行啊,”他說,“沒問題。我只是開個玩笑。我常常開玩笑。”他把球棒放在球桌上,從掛在門旁邊衣鉤上的一排看起來差不多的外套中拉下來一件厚外套,“我先把我的東西從車裡取出來。”他說。
他飛快地瞄了星期三一眼,好像擔心這個老頭子發作。
哈里·藍鳥的車子停在外面一百碼左右的地方。大家向車子走過去,走過一間很小的粉刷成白色的天主教教堂。一個穿著神父服飾的人站在門口,盯著他們經過。那人在抽菸,但看上去並不喜歡抽菸。
“你好,神父!”約翰·查普曼衝他打招呼,但那人沒搭理他。他用鞋跟踩滅香菸,再揀起菸頭,丟進門旁的垃圾筒,接著走回教堂。
哈里·藍鳥的車子沒有後視鏡。影子從來沒見過車胎能磨損成這個樣子:花紋全沒了,只剩下光光的黑色橡膠。哈里·藍鳥告訴他們這輛車很耗油,但只要不斷灌進汽油,它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