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點點頭。“荷露斯,”他說,“我是清晨的獵隼,我是下午的雄鷹。我是太陽,和你一樣。我知道拉神的真名,是我媽媽告訴我的。”
“很好。”影子禮貌地說。
瘋子專心凝視著他們下面的地面,什麼話都不說。突然,他從樹上跌了下去。
一隻鷹像一塊石頭一樣向地面俯衝過去,垂直下落後突然猛撲,然後用力拍打翅膀,重新飛回樹上,爪子裡抓著一隻小兔子。它落在影子近旁的一根樹枝上。
“你餓嗎?”瘋子問他。
“不餓。”影子說,“我想我應該覺得餓,但我真的不餓。”
“我餓了。”瘋子說。他飛快地吃兔子,把它撕成兩半,吮吸鮮血,撕咬兔肉,咬碎所有骨頭。吃完以後,他把咬剩的骨頭和兔毛丟到地上。他順著樹枝走過來,直到距離影子只有一臂遠的地方才停下。他全神貫注地凝視著影子,認真而好奇地上下打量他,從腳一直看到頭。他的下巴和胸前還沾著兔子的血,他滿不在乎地用手背把血擦掉。
影子覺得自己必須說點什麼。“嗨。”他說。
“嗨。”瘋子說。他在樹枝上站起來,轉身背對著影子。一股深色的尿撒到下面的草地上。他撒尿花了好久,完事後,他又蹲坐在樹枝上。
“他們怎麼叫你?”荷露斯問。
“影子。”影子回答說。
瘋子點點頭。“你是影子,而我是光。”他說,“所有東西都會留下影子。”接著他又說:“他們很快就會開戰了。等他們到了戰場,我會過去觀戰。”
接著,瘋子說:“你就要死了。你知道嗎?”
可影子已經無法回答他了。一隻鷹展開翅膀,盤旋著慢慢飛向高空,順著上升氣流飛進清晨的天空。
月光。
一陣咳嗽讓影子全身都顫抖起來,咳嗽帶來的痛苦令人難以忍受,彷彿刺透了他的肺和喉嚨。他幾乎窒息了。
“嗨,狗狗。”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他。
他低頭往下看。
樹枝間瀉下白色的月光,亮得像白天。一個女人站在他下面的月光中,橢圓的臉蒼白淒涼。風在樹枝間呼嘯而過。
“嗨,狗狗。”她說。
他努力想說話,卻再次咳嗽起來,這次他咳了很久,整個肺都快爆炸了。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他問。
她靜靜地站在月光下,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我沒有生命,你是我所有的最近於生命的,你是我留在世上的唯一理由,是唯一不寒冷、不單調、不灰色的物體。即使被人蒙上雙眼拋進世界上最深的海洋裡,我還是知道在哪裡能夠找到你。即使被人埋在一百英里深的地下,我還是知道你在哪裡。”
他凝視著站在月光下的這個女人,淚水刺痛了他的眼睛。
“我會把你放下來的,”過了一會兒,她說,“我耽擱了太長時間才找到你,是不是?”
他再次咳嗽起來。“不,不要管我,我必須做完這件事。”
她抬頭看著他,搖著頭。“你瘋了。”她說,“你會死在這裡的。就算能活下來,你也會殘廢的。”
“也許吧。”他說,“但我感到自己是真正活著的。”
“是的。”過了一陣,她回答說,“我猜你確實活著。”
“你告訴過我,”他說,“在墓地。”
“感覺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狗狗。”她說,“在這裡我感覺好一點,不那麼難過。知道我的意思嗎?我感覺全身上下乾得很。”
風停了。現在,他能聞到她身上的味道了:那是腐爛的肉、嘔吐物,還有腐敗的惡臭,這股味道瀰漫在周圍,令人不快。
“我丟掉工作了。”她說,“那是份夜班工作,他們說顧客都在抱怨。我告訴他們說我病了,可他們說他們根本不在乎。我很口渴。”
“那些女人,”他說,“她們有水,在屋子裡。”
“狗狗”聽上去,她的聲音很害怕。
“告訴她們告訴她們我說給你水喝“
她蒼白的臉仰視著他。“我會去的。”她說。接著,她乾咳一聲,露出難受的表情,把一團白色的什麼東西吐到草地上。它一碰到地面就碎了,然後蠕動著消失。
現在幾乎無法呼吸,他的胸口感覺沉甸甸的,頭無法控制地左右搖晃著。
“留下。”他喘息著說,聲音幾乎和說悄悄話一樣微弱。他不知道她能不能聽清他的話。“請不要走。”他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