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如此,那還不是不可以避免,黃梧只要保持嚴整隊形便是了,這與海戰的基本原則也是吻合的。
但麻煩的是,倉促集中起來的清軍水師彼此間還缺乏信任。在黃梧思考的時候,有幾條明軍戰艦向他的旗艦附近衝過來,明軍應該沒有什麼機會靠到近前攻擊黃梧那艘被嚴密保護起來的旗艦,不過這還是讓黃梧的心一下子揪緊了——他知道自己的旗艦肯定是鄭成功重點攻擊的目標,而萬一旗艦受損,黃梧可不敢擔保周圍的戰船都肯留下來保護自己——黃梧在清軍水師中可沒有什麼威信,能夠指揮眾人只是因為達素的授權,在順利的時候大家還能聽從黃梧的指揮,但若是戰局陷入不利,黃梧敢肯定其他人肯定會毫無心理負擔地扔下自己逃走。
而且鄭成功還可能會突然停止這種高速衝擊戰術,而是放緩航速集中攻擊黃梧的旗艦,這也沒有什麼,正常情況下想擊破艦隊的旗艦以及它的護衛並非易事,有這時間周圍的友軍艦隊早就撲上來了,完全可以讓鄭成功偷雞不成蝕把米。不過黃梧不敢賭周圍的護衛艦會拼死護衛自己,也不敢把寶壓在幾省清軍水師會齊心協力給旗艦解圍這件事上。
既然如此,黃梧就不敢冒險承受鄭成功可能進行的集中打擊:“升滿帆。”黃梧指著前方逼近的明軍艦隊,下令旗艦後退,與明軍保持安全距離。
黃梧的旗艦後退造成了連鎖反應,雖然他命令繼續保持陣型,但各省清軍戰艦都有自行其是的戰艦出現,膽小的跟著黃梧的旗艦一起後退,而膽大地則開始躲避明軍的衝擊艦隊——這些清軍水師指揮官和黃梧一樣清楚,受傷落單的清軍戰艦不太可能在這個陌生海域存活,是不是落單並不完全取決於自己,還要取決於周圍的同伴怎麼想——既然旗艦能一邊命令前隊保持原狀,一邊帶著護衛躲避敵人的鋒芒,那指望旗艦和同伴不拋棄自己就有奢望之嫌;而是不是受傷比較容易把握,只要躲開明軍的戰艦就可以了。
隨著大批清軍艦隊開始避讓,鄭成功專門為黃梧、施琅訂做的戰術,這看上去似乎是送死一樣的戰術,僅一次衝擊就讓清軍水師全軍動搖。
看到後面同伴的動作後,前排的清軍也不肯留下送死,他們不再試圖攻擊那些落入清軍陣中的明軍艦隊,而是扯起風帆,想搶在同伴前脫離戰場。
明軍趁著洋流有利從廈門港衝出來的半個時辰後,黃梧指揮的泉州水師主力就陷入了全面的混亂,退後到安全距離上後,黃梧停船下令全軍停止後退恢復陣型。但當看到鄭成功追擊而來時,再沒有一條船肯留下抵抗明軍的鋒芒,剛才前隊的那些受損清軍船隻此時都深陷重圍,沒有人肯步他們的後塵。
從四散躲避到各自逃生,強大的泉州水師在明軍的突擊中土崩瓦解,出現了海戰中極為罕見的、類似陸戰中的潰敗和追殺。
不時有清軍水師被追上,只要它們的風帆一受損就會陷入重圍,沒有任何友艦會回頭嘗試掩護他們,所有的清軍戰艦都掛滿了帆,一心想跑過兩側的同伴,而一馬當先的,正是黃梧的旗艦。
但黃梧逃到廈門東南時,追擊的明軍水師和逃亡的清軍水師已經混雜在了一起,黃梧指揮的四百條戰艦中的三百多條都被明軍的先鋒超過,這些失去隊形的清軍戰艦實際已經陷入了各自為戰,需要靠自己的力量設法返回泉州了。
一個時辰後,位於廈門東南,由達素指揮的登陸艦隊也被黃梧的敗軍波及,發生了潰敗。而負責運輸部隊的渡船驚恐之下,顧不得接應已經登陸的一萬五千步騎登船,就和達素一起開始向西撤退。
從廈門一直到金、廈海峽,幾十里長的距離上到處都是炮聲,明清兩軍八百多艘戰艦混雜著,一起向西行駛,在全線亂戰成一團。
此時鄭成功的旗艦也已經越過廈門東岸的海岸線,他的旗艦發出訊號,那些在追擊中風帆受損的明軍戰艦紛紛轉向,轉為阻止後面的清軍戰艦撤退。還有部分想岸邊靠近——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清軍登陸部隊,他們剛登陸沒有多久水師就發生潰敗,既沒有突破明軍防線也沒能撤退上船,現在正在海灘上擁擠成一團,明軍水師會一邊在岸邊進行簡單修復,一邊炮擊這些岸邊的敵軍。
“發訊號。”鄭成功帶著最快的那些船繼續追擊,他認為東岸的施琅這個時候應該明白過來,估計也要扔下在東岸登陸的一萬多清軍向西逃竄了,而這時就該是金門鄭泰出擊的時機了,隨著這聲令下,幾道煙花沖天而上。片刻後,金門的方向上,也有幾道煙花騰空而起——這是鄭泰發出的響應。
第四十四節 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