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完好無損、吃飯沒有問題,但下半身完全沒用,尿屎失禁,性功能也喪失了。李培林的輪椅很笨重,方圓在髮廊街附近重新租了一套一樓的樓房,以便輪椅進出。晚飯之後,方圓放下發廊的活計,推著輪椅從髮廊街的這頭走到那頭,讓李培林活動活動,跟別人說說話,其餘時間,他只能呆在房間裡,看電視或者擺撲克牌算命。李培林整天呆在房間裡,見了人,也沒什麼話說,通常是陰沉著臉,不耐煩地看著兩旁的髮廊,別人見他那樣,更沒話說,有話也是找方圓說,方圓就一邊說話一邊推著輪椅,非常自然,好像她一直就是這麼生活的,不推著輪椅可能還不習慣,說到有意思的地方,照樣哈哈大笑。倒是把李培林笑得很煩,說,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方圓彎著腰,敲敲輪椅說,就是好笑嗎。
別人見方圓那麼樂觀,也就不覺著李培林腰椎被人打斷是什麼了不起的悲劇。實際上,這事對方圓的影響確實沒有想象的大,他們本來就是靠方圓賺錢的,只是方圓現在除了賺錢,還得照顧李培林。
我母親得知李培林成了廢人,專門從老家心事重重地趕到了這兒,母親說,方圓的命怎麼這麼苦哇,母親剛吐完“哇”字,就號淘大哭起來,弄得方圓只好也陪著哭,號淘完畢,
母親說,方圓,你今後怎麼辦?
方圓說,沒事的。
母親說,你就準備這樣侍候他一輩子?
方圓說,我不侍候誰侍候他?
母親說,培林被打成這樣,是可憐,可你還年輕,不能就這樣過一輩子。
方圓這才領會母親是在勸她離婚,說,我不能離婚,離了他怎麼活?
母親說,方圓,不是我良心不好,事到如今,你也得替自己想想。
方圓說,媽,別說了,我不會離的。
我母親也就是勸勸而己,方圓不離,她也不好勉強。畢竟,拋棄一個殘廢的丈夫,不是什麼高尚之舉。方圓和李培林鬧過離婚,但那是以前,李培林殘廢之後,她再也沒有提過,方圓因此在我老家一帶成了模範妻子,獲得了很好的口碑。
八
李培林的下半身廢了之後,下半身的某些功能似乎轉移到了上半身,譬如,他用吸奶代替了做愛。現在,他一定要等方圓回來,吸上半個小時的奶,才能入睡。用弗洛伊德的話說,就是他的性慾倒退回了口腔期階段。李培林的這項嗜好,對方圓是個不小的負擔,她下班大多在夜裡二點左右,這個時候,困而且累,還要讓李培林吸上半個小時的奶。有時,方圓不理他,但李培林沒有得到滿足,就鬧,方圓沒辦法,只好讓他。方圓說,培林,你這樣吸有什麼意思?李培林說,我想。方圓說,你真像個孩子,你快成為我的孩子了。這樣的場面應該是不難想象的,方圓看著懷裡的李培林,也許確實把他當作了孩子,她就像一個勞累的母親,一邊餵奶,一邊眼皮垂下來,睡了。
夜裡二點,也是李培林心理時間的臨界點,過了這個時間,方圓如果還沒回來,對李培林將是一種折磨。但方圓總有不準時的時候,有一夜,方圓沒有準時回來,李培林就像一個飢餓的孩子,推著輪椅在房間裡轉來轉去,到了三點,方圓還沒回來,李培林氣得將床上的被子扔到了地上,拉出床頭櫃的抽屜,扔到了地上,最後將自己從輪椅裡扔到了地上。躺在地上百無聊賴的李培林,忽視看見了抽屜裡的一盒避孕套,我不知道他看見這東西時的感受,也許就像看見自己的遺物,默哀了一些時間,然後李培林拆開所有的避孕套,用嘴吹成一個個碩大的氣球,並且刻意吹成乳房的形狀,讓它們在地上活崩亂跳。方圓回來看見這番奇異 情景,忘了該先把李培林扶到床上,便抑制不住的笑起來。李培林見方圓一點也不關心他,還站那裡笑,就越發的氣。罵道,你還知道回來?方圓說,怎麼了?李培林說,你回來幹什麼?反正我也廢了,我知道遲早有這一天的。方圓說,原來你在生我的氣?我做錯什麼了。李培林說,你看看現在幾點?我等你都快等瘋了。人家忙嗎。方圓說著用力把李培林拖回床上,以後你一個人先睡,不要等我,好不好?李培林說,我睡得著,早睡了。方圓嘆口氣,說,你真是個孩子。隨後溫柔地掏出乳房給李培林,李培林得到安慰,就靜了下來。
某夜,李培林做了一個夢,夢見方圓和一個陌生人做愛,就在這個房間,就在他睡的這張床上,他坐在輪椅裡看著他們在床上做愛,方圓似乎一點也不在乎他的在場,好像他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把輪椅。他伸手想揍那個陌生人,但他伸出的手好像生鏽了,僵在空中根本就不會動,他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