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3 / 4)

哭了。她剛預感到要出事,它就發生了。就像走進一間屋子那樣容易。在樹樁上神奇地現身,臉龐被陽光抹去;然後,在棚屋裡神奇地消失,被黑暗活活吞吃。

“別,”她艱難地哽咽著,“別。別回去。”

這比保羅•D來到124號那天她對著爐子無助地哭泣更糟。這更糟。那時是為了她自己。現在她哭,是因為她沒有了自己。死亡與此相比不過是一頓空過去的餐飯。她能感覺到厚重的自己在變稀、變薄,消融殆盡。她抓住太陽穴上的頭髮,想把它們連根拔下來,使消融暫停片刻。丹芙咬緊牙關,止住啜泣。她沒有過去開門,因為外面沒有世界。她決定留在冷藏室裡,讓黑暗像吞噬頭頂上光線的小魚一樣吞噬她。她不能忍受又一次離棄,又一次玩弄。有一陣子,她醒來時發現哥哥們一個接一個地不在床的下鋪用腳丫戳著她的後脊樑了。那天,她坐在桌旁吃蘿蔔,把酒留給奶奶喝;媽媽卻把手放在起居室的門上,說:“貝比•薩格斯去了,丹芙。”當她正在為塞絲死去或者被保羅•D帶走情形會怎樣而擔心時,夢想成真了,成真卻只是為了將她拋棄在黑暗中的一堆報紙上。

沒有腳步聲通報,可是她來了,站在剛才丹芙沒找見人的地方,而且微笑著。

丹芙抓住寵兒的裙角。“我以為你離開我了。我以為你回去了。”

寵兒微笑著說:“我不要那個地方。這兒才是我待的地方。”她在草荐上坐下,然後大笑著躺倒,看著上方的光束。

偷偷摸摸地,丹芙把寵兒的裙角捏在手裡,一直不鬆開。她做得有道理,因為突然間寵兒坐了起來。

“怎麼了?”丹芙問。

“看。”她指著陽光的碎片。

“什麼?我什麼也沒看見。”丹芙順著她的手指望去。

寵兒放下手。“我就像這樣。”

丹芙看見寵兒彎下身去,蜷縮成一團晃動著。她的眼裡空洞無物;她的呻吟這樣輕,丹芙幾乎聽不見。

“你沒事吧?寵兒?”

寵兒調整著眼睛的焦點。“在那兒。她的臉。”

丹芙跟著寵兒的眼睛走;除了黑暗什麼也沒有。

“誰的臉?是誰?”

“我。是我。”

她又笑起來。

最後一個“甜蜜之家”的男人,被如此命名、而且被相識者如此稱呼的那個人,曾經篤信這個名字。其他四個也曾經篤信過,可是他們早已不在了。賣掉的那個再沒回來,丟掉的那個再沒找到。有一個,他知道,肯定死了;另一個,他希望也死了,因為牛油和酸奶疙瘩不是生活,也不是生活的理由。他從小到大,一直有這個想法,那就是,在肯塔基所有的黑人當中,只有他們五個是男子漢。迦納允許和鼓勵他們糾正他,甚至可以反對他。他們能夠發明幹活的方法;看看需要什麼,不用批准就著手去辦。可以贖出一個母親,挑選一匹馬或者一個妻子,擺弄槍支;要是他們願意的話,甚至可以學習讀書———可他們並不願意,因為對於他們來說,任何重要的事情都不能寫在紙上。

就是那麼回事麼?那就是男子氣概麼?讓一個據說明白的白人命名一下?讓那個不是僅僅派給他們活幹,而是給了他們決定怎麼幹活的特權的人給命個名?不。他們和迦納的關係是最鐵的:他相信並信任他們,最要緊的是他聽他們說話。

他認為他們說的話有價值,他們的感覺也是嚴肅的。聽從他的奴隸的意見並不會剝奪他的威嚴和權力。“學校老師”教給他們的卻恰恰相反。一個像黑麥田裡的稻草人一樣左右搖擺的真理:他們只在“甜蜜之家”才是“甜蜜之家”的男人。走出那塊土地一步,他們就是人種中的渣滓。是沒有牙的看門狗;是沒有角的公牛;是閹割的轅馬,嘶叫聲不能翻譯成一種重任在肩的人使用的語言。他的力量曾經表現為知道“學校老師”是錯的。現在他糊塗了。儘管有過佐治亞的阿爾弗雷德,有過特拉華,有過西克索,可他還是糊塗。如果“學校老師”是對的,那就可以解釋他怎麼成了一個布娃娃———讓一個年輕得可以做他女兒的姑娘隨時隨地撿起來、丟回去。讓他在確信自己根本不情願的時候操她。無論她什麼時候撅起屁股,他年輕時代的小母牛(真是那樣麼?)就擊碎了他的決心。然而不止是慾望侮辱了他,使他懷疑“學校老師”是否正確。那東西被牽動著,送進她要他放的地方,而他對此卻無能為力。他這輩子再不能在晚間走上閃閃發光的白樓梯了;他這輩子再不能在夜裡待在廚房、起居室、貯藏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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