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宜轟地一下紅了臉,這人太沒正經了,當他是個君子,誰知道說著說著就露餡兒了。她不依,在他手背上擰了一下,“又不是我情願的,那不是處境不好嘛!我也願意長得大點兒,可是老拿布勒著呢,能大到哪兒去。”
“那現在呢?放開也有陣子了,回頭讓我看看。”他笑得很無賴,也很傷感。又是一年,這一年就這麼蹉跎了。
她扭捏了下,“你手冷不冷?我給你渥著。”然後揭開大氅,把他的手擱在心口上。
她這個爽朗的脾氣,真是無可挑剔了。反倒是弘策有點不好意思,隱隱一層紅暈爬上臉頰,手卻沒有收回來,嘴裡還顧左右而言他,“回頭翻翻黃曆,看立春在哪天。下旨之前再活動活動,應該還來得及。”
“也用不著太較勁。”她說,“位分對我來說就跟那堪合似的,無非住驛站住得名正言順罷了。沒有呢,我照樣也找地方落腳,就不在你醇王府啦,在酒醋局衚衕,也一樣。”
對她這種諸事不計較的態度,弘策表示不滿,“你就不願意和我成雙成對的,人家看見了一指,說這是公母倆?”
她想了想,慢慢笑起來,“是挺好的,我喜歡別人這麼說。可要是沒這造化,我也不在乎,只要你心裡裝著我一個人就成了。”
他洩憤式的在她胸上抓了一把,“做了側福晉就打上烙印了,將來就算扶正,還是側室提拔,尊貴上頭遜人一籌。”
她噯地一聲,含胸往後縮了縮,“我都不在乎,你急什麼眼兒。”
“這人真是”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監急,他拿她沒轍,和風細雨又揉了兩下,“見大。”
“真的?”她很高興,“我也這麼覺得。上回做了新的小衣,擱了有程子,昨兒拿出來穿,小了”
他趕緊上來捂她嘴,外面還有兩個趕車的呢,藏頭詩似的說話沒關係,抖露得這麼明白叫人笑話。
定宜回過神來,這私房話讓外人聽見是不好,忙一縮脖子把臉藏進了灰鼠暖兜裡。
馬蹄噠噠,身隨車動。她坐車很有訣竅,腦袋得保持平衡,腰肢隨波逐流,漾起來很曼妙很好看。他托腮看了一陣兒,眼睛盯著,腦子裡想的卻是其他,“明兒我要進宮面聖,鎮國公吉蘭泰叫我逮住了,他曾經勾結馬幫暗殺過兩浙巡鹽御史,那事兒當初有人給他遮掩,讓他順利逃過一劫。前陣子幾經周折找見了那位御史的夫人,她手上有御史私留的賬冊,上頭明細一目瞭然,皇上瞧過了自然明白原委。只要挑出來一個,後面的就好辦了。弘贊太油滑,幾次查到他都叫他開脫了,我也不急,有法子讓他自投羅網。”
定宜她爹的案子因為牽扯之前的一宗舊案,從下往上捋,人物關係錯綜複雜。她是不太懂那些的,只是問:“那位御史太太怎麼不去告狀?既然手上有證據,何必藏那麼久,不給丈夫申冤?”
他轉過臉輕輕一哂,“既然能殺御史,一個女流之輩對付起來就更容易了。那御史夫人不是傻子,底下有兒女,不得不明哲保身。再說告狀不是想告就能告的,衙門裡不接,判你個誣告朝廷命官,連都察院和刑部的人都見不到。”
她蹙眉靠在圍子上,點頭說:“這個我知道,好歹在衙門裡混過些年頭,也看到過求告無門的冤案。”
他笑了笑,“你瞧見的根本不算什麼,你跟著師父專管刑獄,堂前事能知道多少?審案子又用不著劊子手在場,聽說的不過是皮毛罷了。官場太黑了,皇上高坐明堂,他想掃清天底下冤情,可是辦得到麼?上情下不達,那些吃著皇糧的人中途耍貓膩,皇帝就是個瞎子聾子,別指著他能明察秋毫。現如今我是落到你手裡了,要不然誰去捅那灰窩子,得罪一大幫子人。”
她靦著臉訕笑,“辛苦王爺了,那我給您捶捶?”
他倒受用,舒舒坦坦伸著大長腿往小腿肚上指指,“這兒回頭修書給汝儉,讓他回京來。要不了多久見真章的時候就到了,屆時只怕有場硬仗要打呢!”
她把他的腿搬在膝頭上慢慢揉捏,聽他說什麼硬仗就害怕,“我三哥不會摺進去吧?”
他沉默了下方道:“我盡力,總不至於太糟。”
這下她更害怕了,“話怎麼說半截兒呢,你這不是嚇唬我嗎。既然有風險就別讓我三哥出面了,就算翻不了案我也認了。”
他無奈看她一眼,“你知道什麼叫騎虎難下嗎?”
她耷拉下了腦袋,“這麼看來少說話多磕頭這招也不管用了。”
他嗯了聲,“你剛才在額涅跟前使的就是這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