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報告。急行到臥房窗前,卻見窗槅大開,範二爺與一婦人在床上睡熟了。及再細看,床上地上全是鮮血,床腳邊竟撇下了小人用的那柄鐮刀,刀刃上也血跡斑斑。小人一時嚇破了膽,心想必是吳山這賊囚根子盜馬殺人,劫去錢財。——記得吳山牽馬來時,馬背上還有一個朱漆小皮箱,那是東家平昔收帳時用的,如今也被吳山那廝盜竊去了.”
狄公四人豎直了耳朵,一個個瞠目結舌,屏住了呼吸。
“小人怕誣為謀財害命,又不認字,哪裡敢去衙門投狀?千不合,萬不合,糊塗油蒙了心,做了一樁蠢事,小人從穀倉裡找來了一輛小車,推到窗下,自個兒爬進窗去,將兩具屍身抱了出來,放倒在小車上,偷偷載去田莊外的桑園裡。慌忙中卻又忘了帶鏟鍬,沒法挖穴埋葬。只得將兩具屍身胡亂藏到樹叢深處,心想等明日一早帶了傢什去桑園,再行埋葬。但是,但是,待我第二日一早帶了鏟鍬趕到桑園時兩具屍身竟不見了。我在那樹叢深處找了半日,只見著幾滴血跡,心中大驚,必是有人發見了屍身抬去衙門報官了。
“我又趕回家中,匆匆將東家房間洗掃了一遍,見有血跡的東西全數藏到穀倉的地窖裡。又叮嚀淑娘道。但有官府來人問起,一概推說不知,只稱是範二爺主僕兩人早已回去城裡。——老爺,小人所言,句句是實,萬望老爺審情開恩,饒過小人糊塗一回。等捉拿到那吳山,小人的過失也使洗刷得清了。”
狄公長長吁了一氣,乃道:“裴九,你此刻即引我們去那桑園檢視。”
裴九又連連叩了幾個響頭才從地上爬起,抹了一把鼻涕,引狄公去桑園。
狄公忽然想到什麼,又問:“裴九,你可記得吳山牽來的三匹馬中有沒有一匹騸馬?”
“有,有,那匹騸馬不僅形體矮小,小人還記得額面上有一塊白斑,十分顯目。”
狄公點點頭,示意裴九快走。
桑園在田莊西隅,連著石碑村,如今正柔條嫋嫋,桑葉蓁蓁。裴九指著一處低矮的樹叢道:“小人將那兩具屍身即拋閃在那下面。”
狄公俯身細細察著了那樹叢,又用手抓起幾片枝葉。枝葉上果然濺有幾星黑點,便命喬泰,馬榮兩人在四周搜尋,尋找可疑的鬆土。
沒一刻,喬泰來報,桑園中央有一片新土,上面並無樹木雜草,恐是歹人埋屍處。狄公趕到,仔細視察了,使命開掘。一手又搶過馬榮手中的鐵鍬交於裴九:“你來挖!”
裴九接過鐵鍬,狠命向那片新土翻掘起來,不十來鍬便見淺坑裡合復著一具男屍。喬泰、馬榮攘袖將屍身拖拽出來,一看卻是一個剃了精光葫蘆的老人,只穿著內衣褲。洪亮細看了那屍身,見額頭上有香洞,叫道。“原是一個和尚。”
“再往下挖!”狄公大聲命令。
裴九向掌心吐了口水.掄起傢什又狠命地刨了幾下,扔了鍬道:“這乃是範二爺的屍身了。”
土坑裡果然又出露一具男屍,全身一片黑粘糊塗的血汙,頭顱幾乎折斷了下來。。掛垂在肩頭上。
“再將那婦人的屍身挖出來!”狄公氣急敗壞。
裴九一面用力挖掘,心中也驚疑不已——如何忽的冒出了一個和尚的屍身來。更令他詫異的還是婦人的屍身始終沒見著。土坑已經挖了五六尺深,下面已碰著堅硬的石頭了。裴九狐疑滿腹,轉過身來哭喪著臉,怔怔地望著狄公。
“裴九,你須從實招來,你究竟將範太太的屍身藏匿到哪裡去了?”
“老爺,小人實是沒藏匿那婦人,更沒見著過這和尚。——這事蹊蹺,小人肚內也怪異,如何那婦人竟變作了這和尚。”
洪參軍小聲道;“老爺,我見那和尚渾身上下並無血痕刀傷,這事還待國行裡去細細商討。”
狄公頷首,又問裴九:“你見著的那範太太是什麼模樣?”
裴九叩頭答:“回老爺問話,小人並未見著範太太相貌,早先也沒聽說有個範太太,待半夜發現她被殺時又一臉是血。”
狄公命馬榮速去路口喚來衙役,將這兩具屍體措去縣衙收厝驗檢。喬泰留此等候,等會齊了一併押裴九四衙裡關了。他此刻即同洪亮去察看殺人現場並審問裴九的女兒淑娘。
狄公剛走出桑園,遠遠見一美髯老者站在壟崗上向這頭看覷。
回進田莊,狄公命洪亮去將淑娘尋來,自己則徑直去範仲臥房勘查。
臥房並不大,簡樸無飾,幾樣傢俱都是手工打製的舊款式,木料也是田莊現成的。狄公細細察看起那張大床,床沿的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