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邁克“殺死”海蒂·多塞特模擬像的事情想了起來,甚至認作是她自己的行動。這兩個新發展,加上她如今承認不諱的對母親的深仇大恨,代表了她趨向整合的生氣勃勃的動力,是她走上康復之途的關鍵一步。
自從三歲半以來,西碧爾第一次能夠勃然大怒了。需要其他化身來代替自己發怒的情況大大減少了。現在,這些化身已經部分地同西碧爾整合了。與此同時,馬西婭要她母親死去的願望也變成了西碧爾的願望,這樣,馬西婭和西碧爾就可能更為接近了。最可貴的是:西碧爾恢復了動怒的能力以後,其他感情的表達和宣洩也暢通無阻了。對海蒂·多塞特勃然大怒的一幕,便西碧爾不再是一個毫無感情的女人。西碧爾的性格開始豐滿起來。
海蒂·多塞特在西碧爾的心靈中其實並沒有死。直到西碧爾在“西邊”公路上懷著深仇大恨將她殺掉以後,海蒂·多塞特才真是死了,不再是西碧爾恢復健康的主要障礙了。
西碧爾幾乎立即獲得瞭解放。這富有戲劇性地表現在西碧爾數週後對她遠在底特律的父親的探親訪問之中。威拉德見到她的時候,她正坐在日光室的沙發上。她起先還緬懷往事,以為他又要躲在那本《建築學論壇》後面去了。但他坐在她身邊,十分健談。看來,無論西碧爾說什麼,他都能接納。於是,她無論什麼話都能對他說了。這是她生平第一次。
談話一開始,她就想起了許多往事,她聽見自己說道:“我在六歲的時候,你得了神經炎,你第一次讓我親近你。”威拉德的臉上不自主地抽動了幾下,他柔聲說:“我當時不知道是這樣。”
“那年冬天,我們搬到農場,”她無情地說下去。“我們更加親近了。但在離開農場以後,你去工作,我開始上學,我們又變成陌生人了。”威拉德慌張地採取防禦:“我給了你一切,好房子,好衣服,好玩具,上吉他琴課。我這麼做是因為我關心你。”
“爸爸。”西碧爾停了停,掂量自己的措詞,但她最近詼復的自信推動著她斷然地說下去:“你給我一把吉他,但我當時要的是小提琴。你過去生活在真空之中,你現在還不明白嗎?你從來就不屑與我交流思想感情,你現在還不清楚嗎?”
威拉德突然站了起來,說,“我確實感到吉他琴課程使你不安,但我確實不知道原因是什麼。”他回想著說:“我現在看問題與以前大不相同了。我過去總是想為你做一些好事,但當時不知道怎樣才能做到。”
西碧爾十分敏感地覺得他的親近,並因他沒有怪罪她如此直率地對他講話而驚奇。她決定把過去埋藏得最深的東西講出來。
“爸爸,在我非常小的時候,有些事發生在我身上”
威拉德·多塞特閉緊雙眼,希望能止住女兒的回憶。女兒所回憶的大體與威爾伯醫生五年前對他說的相仿,當時他把這些事當作自己的罪責而接受下來了。
“爸爸,”你沒事吧?”西碧爾焦急地問道。
他睜開眼睛,用懇求的姿勢舉起一隻手,說:“西碧爾,你別說了。我現在是個老頭兒。不為別的,就為著我的老邁而寬恕我吧。”
“當我還是很小的時候,爸爸,”西碧爾沒有因他的懇求而退讓,“駭人聽聞的事就發生了。你沒去阻止。”
“小麥圍欄、紐扣鉤,”威拉德喃喃地說道。他徑直看著女兒,哀求道:“饒恕我,”
這次輪到西碧爾站起來了。饒恕那失去的時光、失去的年華?她內心中剛剛勃發的怒氣,不容她去寬恕。“讓過去的一切都過去吧”這一類話好象她這次是前來和解的。她打算把這些都忘掉,但這不是從她不敢正視的事物前面退卻的老辦法,而是別讓遙遠的往昔再來騷擾的新的處理方式。
緊張的時刻過去了。威拉德和西碧爾談起了不太使人痛苦的事,談起了這次探親將會感受的歡樂。在弗裡達還沒有叫他倆去吃飯之前,威拉德·多塞特第一次對他女兒談到她記憶喪失的事。“如果我多給你些錢,這種記憶喪失的事會不會結束?”
“金錢總是有幫助的,”西碧爾直率地說,“但記憶喪失的事鬧了三十六年之久,再多的錢也不能解決問題。不過,這種事已不常發生了,我在一點點地好起來。”
“既然談到了錢,我希望你知道:如果我遭遇不測,你將會受到照顧,我正在建造的那套兩層樓的公寓將歸你所有。”
“謝謝你,爸爸,”西碧爾說,幾乎不敢相信他終於吐露了這樣的關懷。
這時,威拉德問她:“告訴我,西碧爾,那些你似曾認識並與之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