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明容轉過頭去,在京城足足等了半年,在塞外想念京城回來見的第一人也是他,心裡誰也容不下,只為了十二歲那年那個朦朧又悲傷的夢——她忍住眼淚,性格堅強的她,也不想在外人面前落淚。
琥珀淡淡一笑,卻並未在對方的傷口上撒鹽,嗓音輕柔幾分,宛若滋潤人心的溪水淌過。“你等了這麼多年,還要繼續等下去嗎?你渴望的,真的是他嗎?還是年少時候初見那一段專注的感情面貌,因為太過銘心刻骨,所以遲遲不忘,遲遲不放?是否你心裡的那個人,就無法更改?若當年抱著你姐姐冰冷身體來到納蘭家的男人不是他,是另一人,是否你就也要渴盼那個人?只因你想要得到一個,長情的男子——”
她咬了咬唇,扶著桌緣起身,眼底含淚,嗓音也帶著輕顫。“是,就算如此,又如何?你放心,我不會無恥的繼續做夢。納蘭家的家訓,我還是沒有忘記,既然韓王府的女主人都回來了,我若不識相離開,那就是可笑了。”
她不是毫無廉恥的下等女子,納蘭家以前在京城也有過一度輝煌,如今窮困沒關係,但不能失去納蘭家的教養。即便再不捨,再心痛,也不會去拆散人家夫妻,當毫無道理的惡人。那段情,只能深深埋藏在心坎。
她深深呼吸一口氣,眼底終究不曾落下眼眶,納蘭明容的笑容,帶著幾分僵硬:“或許,無論多少年,我還是一樣。十二歲的時候,就只是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看他,如今好多年過去了,我還是無法走近他的身邊。”
一個希望,一個夢,做了五六年,如今才碎裂,當真是不好過。更別說,她還要維持自己的尊嚴驕傲,連一滴心碎的眼淚都不能留下,失去了都無法尋找回來。納蘭明容轉過身去,琥珀望著她清瘦身影,淡淡問了句。
“你想要如何安身?”
納蘭明容卻不回答,她的丫鬟也走了進來,陪在她的身邊。“如果姐姐還活著,韓王妃的位置,也該是她的。”
真是可惜了。
只是人生,偏偏不能回過頭去看,姐姐那麼年輕就離開人世,這段感情也無疾而終。
琥珀淡淡望著她,到了窮困的時候還不丟棄自己的僕人,這個小姐,也稱不上是惡毒心腸吧,她又開了口。“一個人,盤纏也用光了,準備做些什麼事營生?”
“韓王妃當真關心嗎?還是,只想要看我可憐?”她沒有轉過頭來,盼望已久的落了空,如今只剩下滿心寂寥。她自然不想回頭去恬不知恥請求韓王接濟,往後的日子,她看不到任何的出路。
“我只是理解你,但不可憐你。”琥珀走到她的面前去,卻也沒有那麼體貼。
“你——”納蘭明容覺得不無難堪。
“你是官宦小姐出身,想要的是用真本事過活,我即便給你一筆錢,或許你也不會領情。”琥珀淡淡一笑,她如今雖然富有,不代表她就擅長用銀子讓人難過。
納蘭明容撇過視線,苦澀在眼底緩緩蔓延開來。
“我跟韓王妃也沒有任何交集,說穿了,我是對一個不可能的男人做了一個漫長的夢而已,你也是女人,還能真心關心我的死活嗎?當然,我不會去糾纏韓王。”
琥珀沉默,這個還不曾退去大戶之間傲然的女子說的承諾,她相信。納蘭明容有她的底線和驕傲,也不會失去往日的品德去當一個毫無尊嚴的插足者。她的等待,是守株待兔,等不到,自然會回頭。
納蘭明容的眉頭,籠罩一團輕愁,她微紅的眼底,再無任何眼淚。“我的感情,是我自己的事,不會造成你們夫妻的煩惱。”
“不打算離開這裡?”琥珀面無表情,看著這個滿身防備的女人。納蘭明容善於保護自身,誤以為她還有敵意。
她的眉頭皺的更緊了,語氣多了冷然篤定。“你休想逼我離開京城,即使不見韓王,這兒也是我從小生長的地方——”
這裡是她的所有。
在這裡她學會喜歡一個人,也學著放棄那個人。
連當一個影子享受姐姐未曾得到過的那些情意,竟也不能。
納蘭明容不再停留,挽著丫鬟的手臂,一道離開。
“王妃。”
見琥珀還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之中,玉兒不禁悄聲呼喚。
琥珀目送著那一對主僕離開了自己的視線,那雙清澈的眼瞳,卻多了幾分晦暗。
皇宮後花園。
從兩個截然不同方向走來的男人,眼看著對方,就在還剩下十步距離之外的石路上,停了下來。
一個是南烈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