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山頂喝酒作樂,居高臨下憑欄俯視趙家祖宗,這怎一個囂張了得?!按說他有十個腦袋也肯定被砍了,全家流放,禍延韓琦,這都在規章制度中。可偏偏啥事也沒有。
趙擴知道這事兒,臉上毫無表情,看不出喜怒哀樂。
有些人不禁猜測,趙擴是不是城府深沉,打算把韓國戚養肥了再殺?這個不得而知。不久之後又發生了一件事,讓更多的人眼鏡落地。
那一次趙擴率群臣去慈福宮朝見太皇太后吳氏,禮畢起駕回宮,剛走到大門外,突然有人傳報,韓侂冑駕到。就像有誰命令一樣,在場的人一下子集體轉身,侍從、大臣們立即折回來排成兩排,手持朝笏恭敬等候,彷彿來的是天下至尊。
真正的皇帝被晾在了一邊。
如此威勢,當然會對映進平時的日常生活裡。韓國戚的生活質量橫跨時間長河,迅速進入了蔡京、秦檜等超級權臣的行列。僅取一則小記,以南宋慶元三年(公元1197年)韓侂冑的生日宴會上的禮金收項為例。那一次,內至宰執、侍從,外至監司、帥守都爭送壽禮。為節約篇幅,臨安城外的就不贅述了,只說說城內官員們的。
吏部尚書獻上十張紅牙果桌,很精緻,也很節制,算是自重身份;工部尚書錢象祖是韓國戚的親信,壽禮唯恐不重,獻上的是十副珍珠搭檔,光彩奪目,富麗難言,是北宋時一位長公主出嫁時的妝奩故物;知臨安府,也就是杭州市長想討好韓國戚,他的壽禮最出人意料。
他沒備禮單,只捧著一隻小木盒——“窮書生沒什麼好獻,有小果聊佐一觴。”他開啟了盒子,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裡面是由赤粟金鑄成的一座葡萄架,上面果實累累,計有上百顆,全都是上好的東珠!
的確是“小果”啊。
如此生活,不知人間還有沒有更上等的檔次。說到享受,他甚至比正版的皇帝還要再舒適些。畢竟他有皇帝的權力,卻不必受帝位的約束限制。
日復一日,韓侂冑在幸福的海洋裡盪漾,終於撞上了“幸福牆”。這是註定的,因為這個世界裡的一切感知都在於“對比”二字。
幸不幸福、快不快樂,憂傷與否,都要有個參照物才能分辨清楚。韓侂冑亦不能例外,他天天吃著蜂蜜,時間長了,覺得日子很無聊。
這是人之常情。
又想起了那首詩:“終日奔忙只為飢,才得有食又思衣。置下綾羅身上穿,抬頭卻嫌房屋低。蓋了高樓並大廈,床前缺少美貌妻。嬌妻美妾都娶下,忽慮出門沒馬騎。買了高頭金鞍馬,馬前馬後少跟隨。招了家丁數十個,有錢沒權被人欺。時來運轉當知縣,抱怨官小職位卑。做過尚書升閣老,朝思暮想要登基。”
截止到這裡,韓國戚的人生都經歷過了,再沒什麼興趣。
“一朝南面做天子,東征西討打蠻夷”
這一句才正中要害。
他不是天子勝似天子,這麼多年以來唯我獨尊,早已養成了睥睨天下的氣勢。當各種舒適的享受不再中意之後,自然要追求刺激。
男人的刺激,更有哪種可以高過征服?
韓侂冑在金樓玉宇間、脂粉膩堆間忽發雄心壯志,決定重新開啟北伐,既報國仇又愉悅自己。這個決定傳到外界,整個江南一片驚詫。這實在是太突然了,難道帝國的安危、人民的福祉都只在某個人的心念一轉之間就決定了嗎?
此舉在後世也引起了長久的驚詫。因為關於北伐這個念頭升起,歷史給出的答案並不是韓國戚某天吃飽了撐的隨手拍了一下腦袋的產物,而是某個人的慫恿。這個人是誰,出於什麼目的,都是謎,沒有確切的正解。按官方的史書說,是“或勸侂胄立蓋世功名以自固者,於是恢復之議興”。
只是“或勸”,沒有具體指出是誰。
宋史的官方、私人資料是非常詳細的,基本上每句話都會註明由何人在何時因為何事而說,細緻處堪比聖人·孔吃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一點點小事都考證得清楚明白。
那麼為何滅國級大政的初倡者是誰卻諱莫如深呢?
不是韓侂冑自己,史書說了是“或勸”;不是韓黨內部人,不然道學家們絕不會放過他,必將其銘刻於恥辱柱上萬年不朽。那麼會是誰呢?
呼之欲出,你懂的。
終於再次北伐。時光漫步到公元1205年左右,漢民族的群體思維早已有了新的共性,曾經擁有的奮銳之氣,如神宗改革、紹興北伐等一一失敗,造成了嚴重的思維後果。人們再不信努力可以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