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出征,丞相無不先深思熟慮,方有所動。即便去年伐譚,看似兇險,可丞相知己知彼,麾下良將皆精熟攻守,以我之長克彼之短,得勝在開戰之時便已是定局。如今不同,丞相伐南,兵卒雖眾,糧草雖足,奈何兵將不擅水戰;又深入腹地,後繼無力,是為失策。”
王據說著,看看我,道:“夫人可曾想過,一旦不測,後軍壓力幾許?若先退回雍都,遇得事變,大公子不但遠離險境,還可守得雍都,豈非大善。”
心跳有點重,我拿起案上的水杯喝一口水,仍然沒有緩解。
我不懂兵家的那些門門道道,可他暗示的意思我卻是聽得懂的——魏傕此戰如果敗了,負傷或斃命都在情理之中,那時,魏郯如果坐鎮雍都,就不會再有哪個兒子繼承的爭論了。
“王公何不與夫君去說?”沉默好一會,我開口道。
王據搖頭。
“少夫人,”他低嘆一口氣,苦笑道,“大公子若能說動,他今日就不會去加固營寨。如今夫人來到,我等亦唯寄望夫人相勸。”
王據走後,我坐在行帳裡,仍為他剛才的話沉思。
魏傕戰敗,這個假設很讓我心動。
但有一點我不解,王據對戰局的猜測,魏郯恐怕也是同意的。那麼,他不願走,就不是出於利益了。
我望向帳門,緩緩飲一口茶。
自從離開長安以來,變故、出賣、打壓,各種爭鬥,醜陋或無奈,我早已見怪不怪。我早已不會再傻乎乎地篤信什麼節操,管他什麼家世門閥,能好好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如果魏郯能夠像王據所言那樣尋個告病之類的由頭回雍都,我是十二分支援的。可是魏郯並不願意。
雖然我們從來沒有討論過此事,但是王據告訴我之後,我就知道了魏郯的決心。王據希望我能勸,這也高估我了。魏郯對我再好,我能勸他棄他的父親陷險不顧而坐收漁利麼?
“少夫人,快午時了,先用膳麼?”這時,阿元進來了。
我搖搖頭,打個哈欠:“我想先睡一會。”
阿元訝然:“少夫人晨起不到一個時辰,就困了?”
我伸伸懶腰:“天熱麼。”
阿元應了聲,去幫我鋪開褥子。
午膳的時候,魏郯回來了。我也小睡醒來,與他一起共膳。
行軍在外,膳食不講究。今日的菜是燴肉,廚子做得不好,端上來,味道一聞就就知道醬放得太多了。
我對食物並不挑剔,可這次,不知為何,我一聞到這味道就覺得一股噁心的感覺湧起,只來得及把頭轉向一旁就嘔了起來。
“怎麼了?”魏郯被驚道,過來扶我。
我又羞又窘,正想把他推開,那噁心的感覺又湧起,我又嘔了起來。
魏郯急忙讓人去請韋郊。
韋郊一臉才睡醒的樣子被王暉拉來,給我把脈之後,那兩道彎彎的眉毛一動,又把一次,臉上露出喜感十足的笑容。
“如何?”魏郯問。
“恭喜大公子,”他作揖,“少夫人有孕。”
此言一出,我和魏郯都愣了一下。
“少夫人有孕?!”還是阿元首先反應過來,雀躍地睜大眼睛。
韋郊頷首,不緊不慢地說:“敢問少夫人,上月與這月,月事可準時?”
我搖搖頭,臉上的笑容已經再也收不住。我的月事是中旬。上個月,魏郯出征,家事繁瑣,月事之時我偶感風寒,見沒有來,我以為是風寒之故;而這個月的中旬,我一直在路上趕路,顛簸疲累,月事什麼的不來才最好
“果真?不是誤診?!”魏郯一把扯住韋郊的手臂,烏眸因為驚喜而光亮如星,臉上興奮的神色明明白白寫著“你敢說誤診我殺了你”。
韋郊一臉無奈地扯回自己的手臂,臉色頗有些不好看:“大公子此言離奇!某乃扁鵲,誤診這等低弱之事某怎會”
“阿嫤,腹餓麼?想吃什麼?”不等他說完,魏郯已經拉起我的手,語氣裡有點緊張。
“不餓。”我搖搖頭,望著他,不知是日曬還是激動,那張臉上泛著紅。目光炯炯。
這個意外的訊息,我剛聽到的時候有些措手不及,甚至不知道該做如何反應。可當我對上魏郯的眼睛的瞬間,心底似有暖流淌過,又似摻了蜜,甜甜的。
先前那些憂慮和它相比,似乎已經變得不值一提。
昨日還因為魏傕訓斥魏郯而陰鬱沉沉的帳篷,今日因為我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