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兒如見親孃,撲在她懷裡哭的哽咽。
劉氏見她上門,也好沒意思。畢竟才收了人家五貫錢,總不好翻臉不認人。忙趕著道:
“誰敢欺負他!”
讓著柳大娘到堂屋坐下。
柳大娘和她敘了幾句閒話,放下帶來的幾色點心果子,哄得巧兒破涕為笑。彷彿無意間問起:
“葉兒呢?”
劉氏道:“我打發她上家取點絲線。她家奶奶託我打梅花攢心絡子使。”
柳大娘唔了聲,道:“她也一天大似一天,不該成日裡往外跑。”
劉氏道:“嗨!咱這莊戶人家,哪能學得富家小娘子,還指著她手藝貼補家裡。”
柳大娘看了眼側屋:“終歸她婆家在,沒得叫人說閒話。”
劉氏道:“甚麼婆家!我正想和她說退親的事哩。”
這事早商量過,柳大娘並不意外,唔了一聲,道:“你和滿山當真要給她退親?”
劉氏道:“我雖說是她嫂子,但說句託大的話,就當她娘也夠資格。當親閨女養大的孩子,怎肯讓她嫁去孔家吃苦。”
柳大娘勸說:“孔家雖說現在敗了,但好歹書香門第,家裡有聲望,近東又是能讀書的”
劉氏聽也不聽,打斷:“我小家門戶,可是不敢高攀他的書香門第!”
書香門第?
能當幾鬥糧?幾斗大豆?能當銀釵還是玉鐲?
她既然不聽,柳大娘也不多說,笑笑:“二妮兒還有幾件衣服在,我去幫她拿著。”
孔氏搬家做房客
孔氏獨自住在土坯茅草房裡,柳大娘進去的時候,她正在桌邊埋首縫補孔近東的衣物。
站起來笑道:“大娘來啦。”
柳大娘笑著,按她坐下,聊些家常,不動聲色打量了一番。床上早又換成了破舊的被褥,勝在洗的乾淨。
她道:“近東呢?”
孔氏道:“地裡沒活,我叫他找個僻靜地方去讀書。”
柳大娘讚道:“這孩子真是用功!”
孔氏嘆口氣:“用功又如何,竟是連私塾都去不得了。”
見她傷感,柳大娘將些渡過難關,日後金榜題名的話安慰她。又敘了些閒話,才假作不意間問起:
“滿山家房子也少,你和近東住著不便,不如搬去我那裡和我作伴呀。”
孔氏一愣。
柳大娘笑笑:“怎說也是親家,尚未迎娶就住在一個屋簷下,時間長了怕人說閒話哩。”
她猶豫:“原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就不麻煩大娘了”
她有她的思量。
住在錢滿山家,好歹是門親,日後若本家逼上門來也有藉口。柳大娘那裡雖然也算親戚,然而柳大娘做牙婆的,身份上可就低了一等二妮兒又有那等傳言
柳大娘知她心思,笑笑,轉了話題,說起她聽來的有家閨女,從小定親,誰知未婚夫婿家突然就敗了,閨女家不樂意,鬧著要退親,四里八鄉都笑話云云。
孔氏來村後,也聽過村人閒話,說些劉氏要退親的話。平日相處,劉氏話裡話外也帶出嫌他家敗落的意思。但退親?
她搖搖頭,不太相信。
退親是何等大事。尤其女兒家,一旦退親,無論原因為何,想再找戶好人家都不易。
柳大娘也不急,慢慢述說些劉氏平時對錢葉兒的期許,又是嚮往大戶,又是打聽哪家招丫鬟妾室。
孔氏竟不知錢葉兒的哥哥嫂子存著攀高枝的心思,心中驚詫,只不在面上露出。
柳大娘把想說的話隱晦說完,就不再提起。只拉著孔氏的手,懇切道:“我在家住不來幾日,眼看又該出門。家中只得二妮兒和小五兩個孩子,雖說小五懂事,終究放心不下。我見夫人素日是穩重的,若能幫扶我一把,我在外也安心。”
又說了些敬佩仰慕的好詞,這才告辭而去。
孔氏獨坐屋中,心思百轉。
催她下定決心的不是別人,正是劉氏。
原來劉氏見秋收已完,左右家中無事,又沒了進項。孔氏母子雖則每月添點飯食錢,又哪裡真有多少。一來二去,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又因聽人說家要招丫鬟,她有心送錢葉兒去攀高枝,就嫌孔氏母子礙眼。
也沒和錢滿山商量,徑自對孔氏提出了退親一說。
孔氏有了思想準備,但仍是錯愕。她無論如何也不能理解,怎會有人枉顧親妹子的名聲和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