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她家固然窮了,卻並非沒有東山再起的可能。
近東是識字的,從前功課也好。只等躲過風頭,砸鍋賣鐵也要送他去書院再讀書,將來考個功名,做正頭娘子可不比做人妾室好得多?
無論如何苦口婆心,劉氏只認一個理兒:
你家有錢?有地?有屋?
沒有?
沒有就退親!
孔氏要強,賭氣應口,兩家商定,很匆忙的退了親。
劉氏迫不及待趕她母子離開。孔氏埋首收拾完行李,拉著兒子頭也不回的走出錢家。
劉氏在後面吐唾沫:
“窮鬼!”
孔近東懵懵懂懂,他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問母親:
“我們去哪兒?”
孔氏頓頓,道:“柳大娘家。”
老宅子和錢滿山家相距不遠,他們一路走去,不知惹得多少人打探詢問。孔氏笑容滿面,一點也看不出剛剛才大怒一場。
到得老宅子跟前,林小五剛好在院裡劈柴。見她母子二人帶著行李包袱,略一怔,隨即綻開笑容,熱情招呼:
“孔大哥快來,幫我一把。”
又回頭叫:
“大娘,二妮兒,快看看誰來了。”
錢多多陰著臉從堂屋走出。嚷什麼嚷什麼,總不成天皇老子降臨吧。
不怪她,心情不好。
剛剛被柳大娘狠狠說了一通,說她的繡花樣子比鬼畫符還難看——喵的,從前我連人都認不全,你怎麼從來不嫌?
果然人不能太能幹。期待一天比一天高,柳大娘忒難伺候!
她能縫補襪子,就盼著她納鞋底;能納鞋底,就盼著她繡手帕;能描朵花,就盼著她完成整幅屏風面!
也不想想,你閨女一個月前還是個傻子!
孔氏雖面帶笑容,心中卻忐忑不安。柳大娘話說的好聽,但誰知人家肯不肯收留自己母子。二妮兒又是個陰晴不定的脾氣,萬一鬧起來
錢多多站在門檻處,她就仔細觀察她的神情,見她陰沉著臉,孔氏心中咯噔一下。
錢多多沒想太多。
她眼裡只看到孔氏站在籬笆門外,渾身散發著菩薩般柔親切的光芒。感動的差點潸然淚下,直接就撲了上去,接過孔氏的包袱,兩眼巴巴瞧著她,好比村頭大黃,就差搖尾巴了。
孔氏受寵若驚,笑了笑,撫摸她的頭頂。
錢多多搖搖她的胳膊,繼續可憐巴巴的仰著小臉瞧她。
孔氏不解,望向林小五。
他失笑,一面接過他們的包袱,一面解釋:“二妮兒剛捱罵哩,大娘說她繡花像是鬼畫符。”
話音未落,哪裡還能見著她們的影子。孔氏早被錢多多拉著去教學了。
孔近東長舒一口氣,望著錢多多的身影,目露感激。
柳大娘早迎出來,接過孔氏,挽著手,親親熱熱的道:“夫人可是來了,二妮兒天天盼著救星哩。”
又嗔責得點著她的額頭,怒其不爭:“手上活計這般不利索,看你將來怎辦!”
孔氏客客氣氣的:“她才學了多久,已經不錯了。”
三人討論女紅不住,竟彷彿不是客人來投,而是長久相處的一家人,和和睦睦。
孔近東則被林小五拉著,到得房中。
柳大娘既存心籠絡他們,自然不比劉氏小氣。特特留了朝陽的房間給孔近東單住。正東面擺著一張新打的木床,床上一應帳子被褥俱全,且都是新做的。靠門的方向放了木盆等物。
林小五笑笑;“時間倉促,來不及準備。我和大娘商量了,等過幾天請人打張書桌擺在窗下,正好你用功讀書哩。”
他心中感動,訥訥不成言,只長身一鞠,盡在不言中。
林小五笑著拍他肩膀:“莫要客氣。還多賴你和夫人照顧呢。”
孔近東暗暗發誓,今後若能發達,定不相忘。
錦上添花的不少見,雪中送炭,他家敗落至今,唯有柳大娘一家。
林小五半個身子鑽到床底,拖出一隻沒上漆的木匣,取出一疊草紙並筆墨等物。對上孔近東震驚的神情,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望望門外,道:
“莫聲張!原是大娘偷偷交給我,讓我藏起送你讀書用。”
孔近東不解,為何還要偷偷的。又不比在錢滿山家,要避開劉氏。
林小五笑:“若給二妮兒瞧見,定鬧著要哩!一個丫頭片子,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