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北辰禹沉吟道:“那凰兒可醒過?”
長孫皇后點點頭,容顏稍稍褪了些哀愁:“方才醒來一次,吵著要見皇上——後來又睡過去了。”
“噢。”北辰禹應了一聲,也在榻邊坐下。元凰怕冷,整個身子都縮在被子裡頭,只露出小半張臉,想來是難受得緊,眉頭擰在一起,全然不像平日裡調皮歡快的神情,在昏黃燈光下看不真切。北辰禹伸手摸摸孩子的臉蛋,覺得燙的嚇人,心裡咯噔一下,縮回的雙手又不自覺疊握起來。
“皇上”,長孫皇后望著他祈求道:“皇上今夜留下來陪著凰兒吧。他若是夜裡醒來見到皇上,興許病就會好的。”
“這”北辰禹遲疑一下,“這——與祖制不合。況且明後幾日還有寰州使節來朝,朕尚未及安排,拖延不得啊。”
長孫皇后沒有接話,沉默片刻才又低聲重複一遍:“凰兒方才醒來,說是想見父皇。”
北辰禹不願再看皇后的表情,將視線移到立在左側的御醫長吳一針。吳一針會意,立刻跪進道:“皇上放心,臣等定竭盡全力,不敢有片刻疏忽。 太子吉人天象,又有龍氣庇佑,此番定能逢凶化吉。”
北辰禹追問道:“愛卿可有把握?”
吳一針心中哀嘆,面上卻不敢有絲毫表露:“皇上放心,臣以身家性命擔保,太子明晨定會醒來。”——反正太子若當真夭折,他也必定陪葬,倒不如先把話說滿了,若果真上蒼保佑,也好顯得他醫術高明。
北辰禹滿意的點點頭,握過長孫皇后的手輕撫道:“吳愛卿如此說,你便放心吧。明日下朝後,朕再來看凰兒。”
長孫皇后露出一個感激的微笑,沒有做出更多的要求。她輕輕說了聲:“皇上切莫過分操勞”,注視著王者的背影無聲息的走出殿堂,隨後又將目光投回到幼子身上。
元凰睡得極不安穩,小小的身體不安分的翻來翻去,好像過年時候灶頭上煎著的春捲,偶然囈語幾句,也聽不懂在說些什麼。女婢們一遍一遍的替他蓋緊被子,長孫皇后只是倚在榻旁默默看著。臨近亥時,元凰又醒了一次,神志倒比先前清明瞭些,周圍的人能認個大概。御醫們心裡鬆一口氣,又怕是迴光返照,誰也不敢先向長孫皇后誇口說太子已經脫離險境。長孫皇后微有些喜色,趕緊柔聲哄著元凰起來吃藥。
不料元凰四處打量不見北辰禹的身影,心裡害怕起來,不肯吃藥不說,還哭著要父皇。長孫皇后怕他哭地太猛接不上氣,把他抱在懷裡,拍著他哄了又哄:“你父皇一直都在,方才有要事走開了。凰兒起來把藥喝完,再躺一會兒,父皇就回來了。”
元凰是個極聰明的孩子,平日裡無論如何糊弄不過,現今雖然燒得昏昏沉沉,卻也直覺的知道父皇是不會來了。他當下緊抿了嘴,眼中難受的淚水一串串淌下:“那,我要三皇叔。”
長孫皇后聞言一愣,不知怎樣回答,頓了一頓方道:“三皇叔回府去了,不在宮裡。”
元凰不答話,推開長孫皇后的手,身體只往被子裡縮去,眼淚流的更兇,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我要三皇叔。”
長孫皇后正要再勸,吳一針卻忽然記起了什麼,急忙向長孫皇后稟道:“太子這一說,臣方才想起前朝御醫長盧平惠卸任之後,三王爺感念他服侍先帝多年,留他在天錫王府領了個閒職。盧平惠雖已年長體衰不堪重用,對傷寒之症倒是多有研習——皇后不如請皇上派人去天錫王府請了盧御醫入宮。”
這一席話無疑給了長孫皇后莫大希望,她趕忙起身應允道:“既如此,你們速差人去王府——隨後派人秉明皇上就是,太子這裡耽誤不起。”
東宮執事領命,剛要轉身離開,又被長孫皇后叫住。皇后略一沉吟,喚過貼身隨侍的女官:“秋麼麼,你同他一道去。見到三皇叔就說太子病的厲害,想要見他。”她又思量片刻,最後下決心開了口:“你請三皇叔今夜入宮來看看太子吧——太子病的厲害。”
秋麼麼諾了一聲,隨東宮執事出去了。長孫皇后再低頭看去,元凰本就病地有氣無力,方才一鬧更是雪上加霜,此時稍稍安靜了些,仰面躺著,張大眼睛瞅著母后。汗水再加上眼淚,孩子的枕巾被濡溼了大半。長孫皇后命人換過枕頭,輕輕摸著他的頭髮道:“你看,母后叫人去請三皇叔了。”
元凰“嗯”了一聲,眨眨眼睛。長孫皇后小心翼翼的托起他的頭,讓宮女小口小口給他喂藥。元凰嫌苦,勉強喝了小半碗,又咳嗽起來,再也不肯張嘴。他再向四周打量,終於想起了什麼,問道:“採玥萱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