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1 / 4)

了大半。高挺的鼻樑在側臉上投下淡漠的陰影,模糊了蒼白的膚色,給本來過於冷硬的線條增添上幾分柔和。這張臉同往常一樣,看不出生氣或是讚許的神色。他口氣溫和地詢問元凰道:“凰兒方才說什麼?”

元凰記著玉階飛的話,不敢實說,只囁諾道:“沒有什麼,兒臣是說,伯英答得很對。”他頭一次在父皇面前撒謊,心中很是不安,右手不斷扯著衣角,眼睛只瞥向旁邊,不敢對上北辰禹的目光。

北辰禹笑笑,語調仍是很溫和:“朕都聽到了——你方才說什麼?”

元凰面色一赧,再也不敢隱瞞,一五一十的回答道:“兒臣說,虢國雖然不曾背信,一樣也為晉國所滅。”他生怕被責罵,聲音比方才又低了幾分,怯怯地望著北辰禹。

“噢”北辰禹聽在耳裡,反而放緩了臉色,又柔聲問元凰:“那依你看,這滅虢取虞的典故作何解呢?”

元凰見北辰禹神色緩和,心中也漸漸平靜。他覺得父皇畢竟還是原來的父皇,雖然這段日子國事繁忙沒時間照看他,對他的心思總是不會變的。父皇既然以往常常稱讚他集思奇巧,見解獨到,如今也便不會因為他與眾不同的看法而降罪。玉太傅的囑咐,未免有點小題大做。想到這裡,元凰大膽起來,抬頭看著北辰禹,稍稍提高了聲音,認真地將心中所想和盤托出:“兒臣以為,滅虢取虞並非關乎信義,而是關乎擇盟。虞公之失不在背盟,而在未曾聽取宮之齊的進言,看破晉國狼子野心。虢國可盟而絕之,晉國不可盟而友之,方致國破家亡。”

這番話雖是元凰即席的想法,聽來卻頗像筆頭作文,全不似他平日說話的口吻。那些拗口的文言句式,元凰尚不能得心應手地運用。他自忖多時沒同父皇長久交談,此時難得有了機會,有心想要表現一下這些日子來所學見長,方才仿著曾讀過的政論文章起了腹稿,文縐縐地遣詞用句起來。

令元凰失望的是,北辰禹似乎並沒有被他的這一番特意準備的精彩說辭所吸引,而只是略有所思地皺了皺眉,也不予置評,繼續問道:“那又當如何擇盟?”

這個問題便是放在科舉殿試也不為過,又怎是元凰一個齠齒之齡的孩子能夠回答。縱然他眾覽群書,博聞強記,真正理解懂得的,總是少數。元凰回答不出,又不願在父皇面前難堪,思索了一會兒,記起曾讀過的幾本書,便含糊答道:“或合縱,或連橫。”他停下來想了一想,又補充道:“不一而足,但看時事。”

縱橫一說始於戰國末時,其門徒但為策辯之士,審時度勢,朝秦暮楚,為利驅之,無節操可言。《呂氏春秋》謂之曰“以非為是,以是為非,是非無度,而可與不可日變”。

北辰禹聽得元凰提到縱橫,心中甚是不悅,又追問他道:“何謂縱橫?”元凰並未覺察到北辰禹語氣中的嫌惡,只道父皇是趁機考察他功課,趕緊答道:“縱橫為《漢書》‘九流’之一。韓非有云,縱者,合眾弱以攻一強也;橫者,事一強以攻眾弱也。縱橫家奉戰國時鬼谷子為師,後有蘇秦主合眾,張儀主連橫,皆有著作傳世。”

這一番滴水不漏的回答,按理來說僅僅是陳述事實,並未提到元凰自己的想法。北辰禹因為元凰鼓吹縱橫在先,現下又回答得如此流利,料想他心中竟是奉縱橫家為尊,當下神色更冷,追問道:“《漢書》所言之九流,又是哪些?”

元凰此時方覺出不對來,卻又不明白是為了什麼。父皇問話不能不答,他只得硬著頭皮道:“是儒、道、陰陽、法、名、墨、雜、農、縱橫。”方才說到興奮時高揚起的聲音又悄悄啞了下去。

北辰禹待他說完,才冷哼道:“哈,你既知儒道為首,縱橫為末。為何九流之中,卻奉最末!”說罷竟然拂袖而去。元凰一驚之下不及細想,本能地伸手去拉北辰禹的衣袖。北辰禹見他探過胳膊,將袖子刻意往旁邊一甩,讓元凰抓了個空。元凰在原地愣神了一會兒,見北辰禹漸行漸遠,沒有要停下等他的意思,知道父皇是真得勃然大怒。他害怕起來,趕緊小跑著追在後面。

北辰禹的背影已不如元凰記憶裡的偉岸高大,元凰跑到他身邊的時候,聽見王者輕輕地壓抑地咳嗽。他抬眼見到父皇的肩膀微有些顫抖,垂在身側的手顯出病態的白皙,瘦削得只剩下粗大的骨節。華袖掩蓋下,手腕上青色的血管若隱若現,刺眼如蜿蜒的毒蛇。元凰彷彿被什麼戳中了心扉,眼睛無可抑制地溼潤起來,他抓過父皇的手,輕輕搖晃著,哀聲討道:“父皇,兒臣知錯了。你莫生氣。”

北辰禹低頭看去,見元凰一雙受驚的大眼睛正盯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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