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到哪怕沒有同床同枕,按照此處習俗琪木格也已經是他的妻子。這就好比皇城中的一對新人已經見過高堂拜過天地,即便沒有洞房,休妻也一樣會折損女子的名節。想到這裡元凰便把後半段話嚥了下去,暗罵自己大錯已鑄,剛才卻還想要女孩子去承擔罪過,簡直就是無恥至極。
他雖然沒有把話說完,琪木格卻聽懂了其中含義,噘嘴不悅道:“這怎麼能夠不算數。就算你不懂這裡的禮節,長輩們也都答應了的。”
元凰愣住了:“我雙親都不在此處,怎麼能夠答應。”
“你叔叔不是同你一道麼?”琪木格說:“只要是長輩,就能做主。”
元凰原先被求婚一事驚得沒了方寸,一直覺得琪木格的故事在哪裡藏有漏洞,一時之間卻想不清楚。現在聽琪木格提到叔叔,才突然味出不對來,緊聲問道:“是了,你們去搶婚,我計程車兵怎麼沒攔你們?”
“沒見著有兵啊,”琪木格驚訝起來:“我想,是大將軍把兵都撤走了。”
元凰呼吸一窒,沉默下來,肩背脖頸上沁出絲絲冷汗。琪木格說得輕鬆,他卻知曉隨身侍衛們忠於值守不會擅自離崗,而三皇叔更不可能答應琪木格一家把他掠走入贅,更何況,就算當時他們醉酒之後來不及反應,也一定會立即追蹤到此將他救回,又哪裡會像現在這樣直到天光都沒有訊息。元凰沒想到當天夜裡北辰胤已經回帳休息沒見著搶親;侍衛們又怕同牧民衝突,都故意悄悄避開;之後又是北辰胤想給他一個教訓,因而遲遲不來尋他。他左思右想,只覺得唯一的可能是三皇叔他們出了意外,要不是當地的牧民叛亂再起,要不就是和巍軍隊得到了訊息前來偷襲。北疆巡撫先前那一番嚇人的話也許並不全是誇大,他卻沒當回正事,自己也不懂得小心提防,只想著可以依靠北辰胤。元凰越想越惱,越想越悔,只差沒掉下眼淚來。他靜下心來思慮片刻,抱著一線希望問琪木格道:“這兒離我昨夜的帳篷有多遠,你知不知道我三叔他們現在在哪裡?”
“路倒是不太遠,不過看不見。”琪木格老老實實地告訴他:“我昨夜就沒見著他們,又怎麼會知道他們現在到了哪兒。”
元凰聽完跳下床來,略微整理了一下衣冠,努力使自己看起來不太狼狽:“我要去找他們。等我辦完事情我會給姑娘一個交代。
琪木格剛才逼著元凰承認這樁婚事的時候,元凰的眼睛裡有懊惱,有氣憤,有難堪,有不知所措,卻到底還像是個涉世未深的青年;現在的眼神裡帶上了決然堅毅,連同無法擊碎的冷酷,這種神情,琪木格便是在草原上最兇狠的獵手那裡也不曾見過。琪木格最初喜歡元凰,就是被他棕金色的瞳仁所吸引,在帳中黃濁的燈光下分外柔和溫存,一點兒也不像是個戰場上的將軍。如今她被他的眼神嚇到,好像看到妖精在白天現出了本來面目,全不像是昨晚她看上的人。她於是驚疑不定地問他道:“你去找他們做什麼。”
元凰不願將她捲入無謂的危險,只向她保證道:“這件事我不能告訴你,日後我也不能留在北疆——但我會稟明三叔,把接你去皇城成婚。”
少女明亮如水的眼睛瞬間暗淡下來,開始明白她的心上人本是同她生活在兩個世界:“你果然還是有了情人,不想答應我的求婚。”
元凰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我的責任,我定會擔負到底。姑娘放心吧。”
“咦,我又沒有真得嫁給你,哪裡來的責任。”琪木格一手攪著辮子,狠狠跺了跺腳:“我娘說,男人心裡頭有了人,再求也沒有用。”她拉起元凰的手走出帳去,又牽給他一匹馬:“這是我自己的馬,你要記得回來還我。”她用手撫撫馬脖子,一面把大營的方向指給元凰,見元凰還楞楞站著沒有上馬,笑著用小手指甲在元凰手背上輕輕劃了一道:“我現在不喜歡你啦——你快去吧。”
元凰縱馬到了昨夜紮營的地方,見帳篷完好無損,人卻不見蹤影。草地深密,昨夜裡又有許多牧人往來,地上馬蹄印子深淺縱橫地覆蓋在一起,分辨不出是否有外人侵入。元凰見帳外有生火的痕跡,餘燼下還帶著溫度,推測今晨尚有人做炊。他在營賬內外轉了一圈,沒找到打鬥的痕跡,又看帳內被簡單收拾過,好像今夜還有人會來住宿。元凰猜測是敵軍偷襲帶走了人,卻又疑點重重,理不出事情的來龍去脈。他見不著北辰胤,心裡急得要冒出火來,圍著營地轉了好幾圈,又沒有別的主意,只得暫時等在帳內,待人迴轉之後伺機而動。他挑了個較為隱蔽又不遮擋視線的地方藏著,站在明晃晃的日頭下,腦中儘想些有的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