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真得罰他,又覺得話一出口不好食言,只得說了句:“回朝後我自會稟明母后,讓她決斷。”北辰胤居然沒聽出這是他的氣話,回了一個“是”字,權當這件事情已經告一段落。元凰本沒有用太后威脅北辰胤的意思,一下子被他賭的啞口無言,後來幾次想要同皇叔和解,又拉不下面子,好容易有機會對上北辰胤的眼睛,卻又是他自己心虛地移開目光。北辰胤本就寡言,元凰不開始話題,他也不會主動找元凰談天,元凰雖然心裡記掛,卻無從探知他是否在為自己的言語氣惱。
迴轉皇城之後,長孫太后立刻招了元凰前去噓寒問暖,談話間說起北疆的景況,太后自然問起她從皇宮禁衛那裡聽來的,北辰胤眼看太子被人搶走,不但阻止侍衛前去營救,還任太子孤身在外過了一晚的事。元凰知道母后對北辰胤早有成見,不肯講他的壞話,便說自己不小心應承了牧民之女的求婚,北辰胤礙於風俗不好當面阻攔,暗地裡讓當地頭人派了人來保護,未免多生事端沒有知會一干侍衛,元凰也是事後才在頭人那裡聽說。
長孫太后聽得將信將疑,直說三皇叔行事怎麼這般遮掩。元凰便向她玩笑道:“三皇叔同神武侯早年征討之時都對那頭人有恩,自然能夠差遣他,卻不敢大肆張揚——母后想想,三皇叔遵循當地民風不好當夜將我接回,本是一件平常事,傳到母后這裡便已成了蓄意拖延其心可疑。北疆歷來都是是非之所,若讓禁衛知道他可隨意調派牧人,再傳到母后耳裡,還不知會成什麼樣子。——三皇叔因此多小心一點,母后也不能怪他。”
長孫太后聽完沒有馬上說話,細細看了一眼元凰,才莞爾笑道:“看來出巡一趟,你又長大了不少,的確是到了上殿聽政的時候了。”她站起來,走到元凰身邊,抬手搭上他的肩膀,力氣輕柔地向下壓了壓:“凰兒好像又長高了,身子要再壯實點才好——你都快同先皇一樣高了。”
元凰在母親眼角細微的水紋裡看到了感慨中的心酸,他順著母親的話題,低聲回答道:“我總記得父皇很高很高。”長孫太后被他勾起了傷心,垂下頭去,一會兒抬起頭來,笑裡含著淚,“凰兒長大就好了。”她道,轉身去梳妝檯上拿起一條鏈子,將元凰垂在胸前的絞絲辮子順到耳後,讓元凰低下頭來把鏈子掛上:“這是硨磲水晶,哀家在你出巡時候,叫秋嬤嬤陪著去西佛國求來的,據說可以逢凶化吉。這就算母后送你的十五歲生日禮物,保你一輩子平平安安,無病無災。”
硨磲色潔,狀如珊瑚,產在深海之中,是佛教七寶之一,據說可將高僧修持的功德新增一倍。元凰低頭看脖子上的掛件纖薄通燦,甚是晃眼,覺得太過招搖,並不特別喜歡,只因是母后的心意,便作出歡喜的樣子收下了,一面隨口說:“母后何必為孩兒如此費心。我是一國太子,日後便是皇帝,有侍衛保護,有御醫隨侍,怎需要這個”
他話還沒說完,長孫太后就害怕似的捂住他的嘴,唯恐不敬的話被神明聽去:“再不許說這樣的話。以後這條鏈子時刻都要戴在身上不可摘下,明白嗎?”
元凰沒料到母后如此在意,趕緊點頭答應。長孫太后這才舒緩了臉色,又囑咐道:“明日第一次上朝,要多聽少說,從大臣們那裡多學學。有空還要常去玉太傅那裡請教,知道嗎?”
元凰說了聲母后放心,便向太后告辭。他回了東宮早早歇下,想著母后既然不會責怪北辰胤,北辰胤便能猜到他並沒有向母后告狀,不管怎樣,出巡這一趟有三皇叔陪同,總讓他受益良多。他又想到琪木格教他的話,覺得不滿足也許是指分離時候的想念,然而所有感情都是如此,並不只是情人之間獨有,就好比他對長孫太后也會時有掛念。出行在外,起居總不如宮中習慣,現在終於回了家,他躺在自己的床上不一會而便睡著了,第二日天未亮就被太監叫醒,準備上朝。
元凰住在宮內,因此不用坐轎,梳洗完畢稍微吃點東西,便往大殿去了。按規矩群臣應當提早在殿內等候皇帝,現在長孫太后主事,因為不願被人說是越軌,反比大部分朝臣都更到的早些,等人員到齊便開始議事。元凰行到了殿外,見過日常侯於殿外的司禮官員,正要邁步上臺階,遠遠的看見後面有人,便問左右道:“那可是三皇叔的轎子?”得到肯定的答覆後,他思考片刻,暫退到一旁,想等北辰胤來了一道入殿。
他看到轎子在遠處停下,北辰胤低頭從轎中走出。那天早上有些微霧,被初起的陽光一照散了大半,還留下絲棉一樣不均勻的痕跡。從元凰的距離只能看到北辰胤模糊的身形,還有他頸間墜下的暗紅朝珠,在他直起身來的一瞬間正迎著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