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看得心驚肉跳,倒寧願元凰此時拔劍相向。她全身戒備地立在門邊,沉默片刻見到元凰沒有動作,神色驟然和緩,微垂螓首,長斂蛾眉,杏眼中含了淚,幾次欲言又止,最終說道:“原來皇上早就知道,才假意將吟荷留在身邊。”
“朕沒想過是你。”元凰道:“皇宮中那麼多人,每個人跟隨朕的時間,都比你更長。可朕,從沒懷疑過你。”他低下頭去,將盛著水的茶盞放在手心把玩:“你看,就好比這個杯子一樣,朕只知道它可以用來喝茶,卻從沒想過如果將它打破了變成瓷片,還可以要朕的性命——並非是朕仔細考慮之後才覺得你值得信任,而是在朕心中,懷疑你,從來都不是一個選擇。”他停頓一下,見到月吟荷眼中淚光更勝,彷彿春水一樣氾濫上來,流連剎那便是滅頂。他移開眼睛去,不置可否地笑笑:“直到朕試煉回城途中遭到殺手攔截,朕才想到其中蹊蹺——試煉尚未完結,母后急詔回宮。此事知情者甚少,除卻皇室宗親,便只剩下你——當時朕怕你擔心,避開母后耳目,悄悄飛鴿傳書回來,還被江修取笑了一番。”
“可是安國侯明明知道此事”
“是啊,伯英也知道。”元凰慢條斯理地答道:“朕早知伯英的野心,最先懷疑過他。只是,朕登基後出城狩獵,臨時改道去了皇陵附近。這件事朕只在前天晚上,詔三皇叔獨對時候提過,伯英諸人待得翌日方才知曉,若非事先有人通風報信,怎來得及佈置殺手埋伏。”
月吟荷聽得目瞪口呆。她原本以為,元凰雖然心思細密,卻畢竟長在深宮之中百受寵愛,看到聽到的盡是歌舞太平,不曾爭位奪嫡,也不曾遭受挫折陷害,對心機權謀的瞭解僅限於紙上談兵。她卻不曾想到現在九五至尊的元皇皇帝,已再不是她當年初見時分,被眾人捧在手心中疼愛保護的十八歲少年。元凰失去很多,又親手毀滅了一些,如今只剩下坐在龍座上的俊俏身姿,比往日更為挺拔堅決。月吟荷自知無幸,面色又悽苦了幾分,仍是拉著元凰說話:“也許安國侯以防萬一,在兩邊圍場都佈置了人手,也未可知。”
元凰想要讓她輸得明白,很有耐心地解釋:“朕在前往皇陵的時候,私下派人去圉院檢視過。——伯英既然早知道了訊息,若非是你,便是三皇叔與他串謀”,他忽然極其溫柔地笑起來:“說三皇叔與他串謀,你信嗎?”
月吟荷目睹這個笑容,只覺得徹骨生涼。她知道傳聞中北辰胤同元凰的關係,不確定元凰想要什麼樣的答案,於是遲疑著沒有說話。幸好片刻之後,元凰顧自接了下去:“朕不信——所以,朕便知道是你。”
月吟荷兀自爭辯道:“當日皇上同三皇叔談話之際,妾身不在左近,而在大殿之中。”
元凰抬起頭,仍將茶盞捏在手裡:“不錯,你在大殿柱後聽朕說話,聽說圉院之後即刻離開,去稟報你的主人了。”
月吟荷大驚之下,愕然道:“皇上聽到?”
元凰平靜地打斷她:“朕說過,你的輕功不錯,朕覺察不出。”他將茶杯重又放回桌子上,淡淡道:“三皇叔聽見你的腳步,所以才再三囑咐朕要格外小心——吟荷,你的輕功雖然很好,要在三皇叔面前賣弄,未免有些託大。”
月吟荷一時語塞,元凰又道:“朕注意到他神色有異,他卻未將真相告知。本來以他的武功,可以將你當場擒獲。”他收回目光垂下眼睛:“他連那樣都不願意,又怎會派人來坤寧宮拿你?所以今日你說是被三皇叔逼出宮外,朕便知道你是另有圖謀。”
他說完這些之後安靜下來,好像在等待月吟荷的反應。月吟荷哀哀望著他,目中似有千言萬語,最終輕咬貝齒,從袖中抽出一把短小的匕首:“吟荷真心愛慕皇上,只是身受他人所迫,不得已行此不義之事,而今唯有一死。”
她這幾句話雖是有意博取憐愛,卻也出自真心,身份既然敗露,辯解徒勞有害無益,從元凰對付伯英的手段看來,他萬不會輕易地原諒她。左右都是一死,倒不若自己動手求個痛快,相識兩載,一朝結髮,她要賭元凰對她還剩多少情分,是否當真再沒有轉還的餘地。
果然如她所願,利刃尚未觸及咽喉,元凰已指上運氣打掉了匕首,起身走到她的面前,臉上卻沒有她所期望的驚慌失措。她心下疑惑,盈盈拜倒,元凰伸手去扶,她便順勢握住元凰的手,身體也幾乎要傾斜倒入元凰懷中。女子柔膩無骨的手指在元凰的掌心刮過,肩頭頸側感受到元凰的體溫,她剛要開口,元凰已將她拉離自己的身體,遺憾似的嘆道:“沒有用了。”
月吟荷又害怕起來,疑惑地望住他,只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