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宣的自嘲笑容:“你看,以後想再送人情,只怕也沒機會了。”
“君竹嶺上你若全力接我那掌,又何至於斯?”北辰胤移開眼睛去對著窗外竹林,沉默片刻,淡淡說了這一句。語氣並不像是探求,也不像是責問,只好像是一夜雨疏風驟過後,惜春人清晨醒轉,獨對著滿目落花殘香。
“咦,王爺不也留手了。”玉階飛不以為然地笑笑,原本清朗的笑聲絆在喉頭轉為嘶啞,休息片刻才再次悠悠開口:“當年我曾問你為何要我出山輔佐太子,你不肯回答。後來我才明白,你是算準了玉階飛的為人處世,知道哪怕太子身份暴露,我亦不捨反目相向——只是王爺忘了,同太子師徒十載是情,同王爺少年相交,亦是情。君竹嶺上王爺尚念舊時之誼,我又怎能厚此薄彼。”
“我留手,只因為皇上尚需你的扶持。”北辰胤道:“你若撒手不管,偌大朝堂之上,他還有誰可倚靠?”他人前人後都以皇上稱呼元凰,天長日久成了習慣。“凰兒”二字雖在心口舌尖盤繞許久揮之不去,那日踏出書房之後便已再沒有出口的機會。玉階飛為移龍脈設計將他逐出皇城,元凰卻是假戲真做要他有去無還,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已想得通透,起初仍不明白元凰為何恨他至此。後來聽說長孫太后出遊路上遇刺身亡,他才悟出元凰是下定決心要將知道身世秘密的人剷除乾淨,禁不住為自己的後知後覺感到驚訝——世上最難掌控的莫過人心,最難收買的莫過真情,人與人之間的情誼千金難易,從來不是你付出多少,別人便會還你幾分。對誰真心,對誰假意,對誰笑裡藏刀,對誰披肝瀝膽,很多時候但憑一己好惡,又或趨利避害,並非買賣商品一般,講究等價交換。這個道理北辰胤最是清楚不過,一旦放在元凰身上,卻忍不住以已度人。他對元凰傾力維護,總以為元凰對他也當是滿腔信任。其實細想之下,處在元凰的位置甫聞身世,又眼見他十數年來大權在握,難免會生出種種猜忌驚疑。即便退得一步,元凰相信他是一片忠心,二人之間也不過是叔侄君臣,談不上血脈至親,為防秘密洩漏痛下殺手,正是為君者不拘小節著眼大局的果斷堅定。先有江修,後有華容,北辰胤在元凰心中的位置恐怕尚不及長孫太后,實在並沒有說得通的理由讓他篤信元凰會對他網開一面。——如此追究下來,歸根結底還是北辰胤錯估了元凰的心思,怪不得元凰翻臉無情。
這廂裡玉階飛見北辰胤話到中途便垂下眼睛沉思不語,大約揣測出他心中所想,緩緩搖了搖頭:“其實皇上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哈,哪有人在父親面前替他兒子說情。”北辰胤被打斷了思緒,輕笑起來,轉頭注視著玉階飛,面色凝然:“我並不怪他,日後也不會與他為難,你儘可以放心。”他見玉階飛搖頭再要解釋什麼,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開口詢問另一樁緊要之事:“依你之見,新遷龍脈確能為皇上所用?”
“天地間自生陰陽正邪,相互消長而成龍氣,只因氣本無形,必依脈而立,才有龍脈一說。龍脈之中蘊有戾氣,輕易駕馭不得,歷代以來依靠佛門清聖之氣壓制,方為北嵎天子所用。而今真龍在隱,龍氣無所依附,動盪衝擊已久,早已撞破鎏法天宮所結法陣,再難迴歸掌控。赤城三面環山,一面抱水,正成龍爪之勢,雖能抑制龍氣流瀉,保北嵎一時平安,卻也好像一座囚籠將龍氣圍困其中,無論是皇上或是別人,都無法再受它的庇廕。”玉階飛彷彿擔心交代不周,一氣說了許多不曾停頓,雖是緩緩道來,亦頗有些力不從心,輕輕咳了數聲,立刻緊抿住了嘴角,手指扣在床沿上泛出蒼白,臉頰幾乎轉為青色。北辰泓急得站起身來,玉階飛向她做了一個手勢,讓她不用擔心:“我力盡於此,計無所出。王爺手底若有精通風水者,或可再謀他法。”
“如此說來,北嵎旦夕不保。”北辰胤介面道,玄藍的眼眸暗沉下去,臉上無甚波動:“相傳鎏法天宮的轉世活佛能見過去未來,便是他也無計可施麼?”
“我曾以此事求教梵剎迦蘭,他說不破不立,先死後生,元凰雖有天子之相,卻是未逢良機。”玉階飛低聲嘆道:“其中禪機,我苦思數日依舊無法參透。所謂不破不立,也許是指龍脈遷移一事,卻不知先死後生是何含義。”
北辰胤點點頭,思慮片刻,沉聲問道:“此事皇上知道嗎?”
“我已留書一封,詳盡說明。”玉階飛的目光掃過北辰泓的眼睛,又移向北辰胤所坐的位置:“不過梵剎迦蘭曾言,龍脈之所是死地亦是生機。日後若是事有危殆,可讓元凰前往龍脈蘊藏之處,或能化險為夷。——天意如此,非是人力能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