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凰微笑著點點頭,招手示意他走到近前,做出神秘的樣子,壓低聲音道:“逸雲侯,你同朕說過,先皇駕崩事有蹊蹺,好像同三王爺有關?”
“啊啊啊,皇上,我同你說過好幾次,你總算想起來了!”長孫佑達感嘆連連,大有懷才不遇之恨:“我早就覺得先皇駕崩突然,後來越想越不對——先皇駕崩數天前,正好吃過北辰胤從邊關送來的天鵝肉,這可是我親耳聽到內侍轉述的!——皇上,你說說,哪裡有那麼湊巧的事?”
“先皇起病的確突然。”元凰附和道:“朕也特地查問過,先皇崩後不久,他發病當夜在宮中輪值的宮人們以各種理由陸續離宮,從此銷聲匿跡。不過事關重大,口說無憑,小國舅可有證據?”
“這這”,長孫佑達急得抓耳撓腮:“事情過去那麼久了,宮人都調換得七七八八,哪裡還有證據。”
元凰胸有成竹地一笑,讓長孫佑達附耳過來,“朕聽說,毒斃的屍身百年不朽,喉頭髮黑——先皇葬於北嵎皇陵,你知道該如何做?”
“好主意,皇上真是英明!”長孫佑達恍然大悟,忍不住拍手稱讚:“我這就派人去查。”
“此事只有你知朕知,切不可走露半點風聲。”元凰再三吩咐道:“倘若真同三王爺有關,朕必定嚴懲。”
“皇上放心,他一定逃不掉。”長孫佑達自信滿滿:“這個黑心肝的傢伙,皇上你要殺了他給華容報仇!”
元凰嚴肅地點點頭,算是允諾,看著長孫佑達歡喜離開,神態就像上次他答應放走楚華容時候一般,仍是毫無心機。隨後他拿出紙筆,寫了兩封短柬分別封好,一封命傳令軍官火速送往鐵常煥手裡,另一封則派禁中密使私下交給北辰胤。
剿滅四族之後,北辰胤遲遲不肯帶兵迴轉,的確如同皇城傳聞的那樣,並非由於擔心邊關戰亂再起——如今四族總共兵力不到一萬,多是傷病老弱,再加農人抽徵入伍導致生產不濟,數年之內已沒有再同北嵎抗衡的實力。北辰胤少年隨神武侯征戰之時,眼見五國邊界戰事不休,民怨載道,便發宏願要一統皇朝,教四族子民面東而歸。那一年他不滿弱冠,雄心盈懷,惟願有朝一日從北嵎邊關樓上放眼望去,入目盡皆王治之土,入耳盡皆稱臣之聲。此後事與願違蹉跎廿載,宦海軍營輾轉沉浮,直到今日方才得償所願,亦為元凰創下震古爍今的不世基業。——如今四面河山已盡在掌握,四族殘部猶如喪家之犬,的確再無空留大軍駐守邊關的必要。
他執意尋找藉口逗留邊關,歸根結底是為了收攏軍心,牢牢握住北嵎的大半兵權——唯有如此,才能杜絕悠悠之口,保元凰在朝中安坐龍椅。皇城中傳聞他擁兵自重,功高震主,恐有黃袍加身之意,要學前朝燕王朱棣,一把大火燒去侄兒帝位。北辰胤對傳言早有耳聞,卻並不曾放在心上,料想縱然元凰有所動搖,玉階飛必能看破事情關鍵——元凰對他拖延邊關之事聽之任之,遲遲不肯下旨催他迴轉,便是玉階飛明瞭他真實意圖的明證。他對玉階飛的判斷力向來極有信心,因而雖然心存芥蒂,仍然在出徵之前應允了北辰泓要血的舉動,卻沒想到北辰泓當真不顧大局步步緊逼,居然以長公主的身份請求再次大殿滴血。
其時邊關軍權尚未完全鞏固,不宜就此抽身,然而事有輕重緩急,皇城此時非回不可——大殿滴血一旦成真,元凰身世再也隱瞞不得,立時便有殺生之禍,全無轉寰餘地。北辰胤將手邊密函放落,正要喚人傳令,鐵常煥便在帳外求見,說是才得到皇上的軍令,不知何故急招他二人回城,想必王爺也已經收到手諭。北辰胤淡淡答道皇上急招必有原因,還是早些回去的好,鐵常煥自然點頭稱是,退出帳外安排。北辰胤於是當夜轉手兵權,留下蕭宇鎮邊,又令夜非同皇城五千精兵隨行,翌日一早拔營回朝。
元凰傳喚甚急,北辰胤星夜兼程,馬不停蹄,三日工夫便抵城外。他同鐵常煥一道入宮面聖,卻以軍馬需時整頓修飭、不宜即刻入城為由,留下夜非領兵駐守城外,以期策應。鐵常煥對他留軍自救的企圖看得真切,卻故意裝作一無所知,一面向北辰胤進言停兵城外恐惹人非議,一面感慨元凰思慮周全計謀深遠——元凰治罪北辰胤的打算,已在前日給他的信函中說得一清二楚,特地光明正大地派傳令官送來軍中,反而不會引起北辰胤的懷疑。元凰在信中詳細寫明,要他主動告知北辰胤收到手諭,而後留意北辰胤對軍中事宜的變動安排,若是北辰胤帶軍圍城,也只作不明其中道理任由他去。鐵常煥依照信中指令按部就班行來,北辰胤果然對他全無疑心。——也不知元凰在給北辰胤的信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