弧形狀,中央站著一動不動的北辰胤,腳畔還橫著點松濤腦漿四溢的屍身。從元凰的角度看來這頗像是一幅群星拱月鶴立雞群的圖片,在眾人看來這卻無疑是北辰胤正式宣告了他同北嵎朝廷的決裂對立。元凰按住龍座扶手,呆了片刻,才厲聲斥道:“你竟敢當殿行兇?”
“皇上,你是真要殺我。”北辰胤彷彿沒有聽出天子話語間的震怒,語氣平靜到聽不出這是否是一個問題:“你要殺我,要這些莫須有的罪名何用。”他說完彷彿下定了決心,將目光從元凰身上移開,側身而立,手指微曲,原本淡然的神色轉為大戰前的緊張戒備。元凰剛想要回答他的問題,卻發現已經沒有機會說話——方才北辰胤一掌落下,殿外埋伏的禁軍已魚貫而入,北辰望、鐵常煥,連同平日裡吃齋唸佛的長孫護,不等元凰命令均已拔出的兵器,分三面向北辰胤攻去。
在那之後,元凰便只能記起自己昂首站在殿上,不動聲色地看男人殺出一條血路。北辰胤先是奪了身旁侍衛的兵器,又伺機拿回入殿時候卸下的隨身佩劍,且戰且走,進退從容,即便以尋常鐵劍對上三口神兵利器,也仍是遊刃有餘穩佔上風。他顯然還顧忌殿上文臣的安危,不願傷及無辜,同北辰望諸人只是近身纏鬥,劍上未曾灌注宏大氣勁。元凰居高臨下注視著他,看他身陷重圍仍是不見半點窘迫之態,起躍格擋間劍氣揮灑,衣袍翻卷頗顯名士之姿,每每在危及旁人的關鍵時刻,在掌中腕上巧妙留存下摧枯拉朽的殘暴狠厲。他彷彿仍是在萬軍陣前指點江山,又好像是在書房之內寫意山水,即便拳腳交換令人眼花繚亂,也不曾失去籠罩周身的沉靜穩重。彼時萬人仰止,此時千夫所指,哪怕頃刻之間繁華開敗笙簫散盡,那份榮辱成敗一肩擔起的英雄氣概,又有何人能夠損及半分。——這樣一個人,怎能不讓人頓起傾慕之心,元凰在殿上靜靜看著,眼裡腦中都是他的身影,這樣一個人,有誰不想把他留在身邊。人間至苦莫過求不得,至悲莫過愛別離,至苦至悲,也都及不上他處心積慮,親手斷送最愛人的性命。——怨只怨,他入朕的心,朕卻去不到他心裡,元凰想,只怨朕去不到他心裡。
圍攻北辰胤的三人之中,以鐵常煥攻勢最為猛烈,招招都拼著同歸於盡。北辰胤眼見庭外大軍源源不斷,心知久戰不力,顧盼要尋退路。鐵常煥挺劍刺來,他情急之下忘了留手,劍尖橫掃而出,彈蕩起虎嘯龍吟,震得其他三人手中的兵器也併發出清昂激鳴。劍風四散而走,穿透數名閃避不及的禁軍,直衝殿上元凰站立之處。元凰應變極快,飛身而退,一手擋下已卸去八分力道的劍氣,眼見面前護駕的兩名侍衛被生生撕裂。雖知道這是北辰胤無心之舉,他仍然止不住揚眉去望,卻正見到北辰胤也向這邊看來,眉宇之間頗有焦慮之意——這等生死攸關的時刻,他卻還在掛心是否誤傷了元凰,如此拖泥帶水顧此失彼,實不像是北辰胤的行事作風。
元凰正想冷笑一聲以示不屑,就見鐵常煥抓準空門,趁機刺中北辰胤的右肩。那一劍不及傷筋斷骨,卻也深入皮肉,霎時間鮮血淋漓而下,順著北辰胤的指尖滴落,染紅了劍柄青鋒。北辰胤沉喝一聲,左手一掌擊的鐵常煥向後便倒,順勢借力拔起身體,掠出太和殿外。北辰望同長孫護大驚之下尾隨而去,殿內禁軍也都一擁而出。元凰這時方覺得心臟狂跳起來,以致於將他的整個身體都震得搖晃不定,原本清晰的視野變成胡塗一片。他看到遠處的午門同近處大臣們的臉一道融化扭曲成一團,分不清是形狀色彩,於是疲憊地閉上眼睛,跌坐在寬大冷硬的龍椅之上。殿外喊殺呻吟的聲音越移越遠,他知道北辰胤已出了太和門。太和門外更有如潮不竭的千軍萬馬,每個渴望立功封侯的將士都想要取北辰胤項上人頭。
亡命奔逃不比行軍打仗,只要策略得當,便可以寡敵眾。單憑一己之力,再是武功蓋世,也總有氣衰力竭束手就擒的時候。北辰胤出宮之後,自知王府已不可回,城外駐兵業已盡在元凰掌握。他眼見滔滔禁軍夾帶喊殺嘶吼迎面而來,苦於沒有蒼龍弓在手,不能硬敵,只得暫退至君竹嶺,檢視竹水琉的狀況。他至君竹嶺見不到竹水琉,只有兩名手下恭敬迎上,心知有異,搶在二人拔出匕首之前削下了他們的腦袋——凡人身處危殆之機,必然神慌意亂,北辰胤受傷在先,更是無法靜思詳慮,饒是如此,要想誆他上當受騙亦非易事。他正要抽身而退,卻逢玉階飛翩然而至,一語不發,起手便是殺招。隨同玉階飛前來捉拿反賊的禁軍見二人皆是如臨大敵的表情,明白勝敗生死皆在一招之間,知趣地圍成一圈向後退去,又生怕放跑了北辰胤,只好不錯神地盯住圈內。他們眼見二人身形交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