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部分(1 / 4)

償——“好孩子,我們很久不見。”

十四 郢書

元凰重見北辰胤的心情,最初時候沒有慌張,沒有驚疑,沒有羞怒,更沒有大軍壓境無處可逃的絕望恐懼,而是出乎意料得平靜祥和。有一種比平常快樂更為讓人神思安寧的奇異情緒在他胸腔裡盪漾開來,逐漸滿溢,好像遠遊旅人風塵歸家之後,懶懶坐在擺滿飯菜的桌邊,將沿途種種艱險暫時置之腦後。

元凰站在北辰胤的對面,並不知道那樣的感覺就是幸福。他彷彿已經忘卻了是誰將北辰胤逼得掩跡藏匿落腳荒山,只記得宮中掌燈夜明如晝的時候,他會在燈紅交錯中趁著低頭的間隙思念另一個人的影子;只記得穿衣用膳獨自靜坐的時候,他會神遊太虛,試圖推想另一個人傷得多重,會不會生病,身邊又有何人照顧。不論國事如何繁重,那份揮之不去的纏繞牽掛總能找到適當的機會偷溜進來,盤踞胸腔,一點一滴吸盡他的心頭熱血,即便是在逃亡路上也無法倖免。他似乎已經同北辰胤分別得太久,久到愛恨模糊,久到生死輕擲,久到就連當時五內俱焚的欺騙掙扎都因為有北辰胤的存在而變成了甘美回憶。他心心念念,只望能有他的訊息,如今當真見了他的面,卻又不知如何自處,就好像踏破鐵鞋終於尋回多年前遺落了的珍寶,哆哆嗦嗦地不敢用手觸碰。一股劫後餘生的慶幸感覺徒然而生愈演愈烈,讓元凰始料未及。——他手足無措,幾乎無力掩飾,下意識地將目光移向北辰胤,失而復得的喜悅心情便在他望進另一人眼睛的那一刻裡灰飛煙滅。

北辰胤的眼睛很冷,眼神犀利像弦月的彎鉤,目光淡淡灑在元凰身上,好像初冬清晨的第一場早雪,將空氣裡留存不多的暖意盡凍成一片肅殺。元凰眨眨眼,嘗試著要讀懂他眼底隱藏著的情緒,所能辨明的卻只有重重防備下的冷淡隔離。——從小到大,北辰胤再是失望不滿,都不曾用這樣的眼神看過元凰,那是對待外人的姿態,只論成敗,無關喜怒,一切但憑手段,全無感情摻雜。元凰被這樣的眼神霎時拉回現實,明白那個縱然對他懷疑隱瞞,卻始終不捨得真正傷害他的北辰胤再也回不來了。他逃避似的低下頭去,聽北辰胤緩緩問道:“你可有話要說?”

“沒有。”元凰脫口而出,不曾料到他的聲音竟能如此乾脆鎮定。他從這把陌生的聲音裡重新拾回了勇氣自信,抬起頭來,見北辰胤將目光移向了他背上的蒼龍弓。他將手指搭上弓弦,想將其解下遞給北辰胤,很快又垂下手去覺得無此必要——北辰胤自會動手取回他的東西,遠輪不到死到臨頭的自己大獻殷勤。他見北辰胤站著沒有動作,才又想起什麼似的補上一句:“失敗了,只有死。江相併不知情,請你”——他本欲為江仲逸求情,又覺北辰胤絕不會為他一句話而更改決策,便把即將出口的後半句話嚥了下去,不想平白增添北辰胤對他的嫌惡。

北辰胤聽著他吞吞吐吐,嘴角似乎露出一抹笑意,元凰被月色刀光晃花了眼睛,看不真切。他只見到北辰胤緩緩向他走來,舉手投足間比之在宮中時候更添優雅從容。光線一刻刻凍結,寒冷一絲絲逼近,他腦中浮現出點松濤四肢猶在抽搐的倒伏屍身,不知道這是否就是下一刻自己的結局。

皇城宮中以一敵四,他不曾怕過;圍場林裡獨對千軍,他不曾怕過;深淵峽口舉步維艱,他亦不曾怕過;如今北辰胤頃刻之間就要抬手取他性命,他卻真得怕了,恐懼好像被摘去腦袋的蜈蚣,頑強揮舞著無數蟲足——本來左右無非一死,實也無可怨尤,能死在北辰胤的手裡,抵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忘恩負義,倒比喪在北辰鳳先之流手中要好上很多。只不過,他實在不想同點松濤那般,腦漿四溢,面目全非,瞧不出一點原本模樣。他不願死得太醜,只望北辰胤葬他的時候還能細讀他的眉目,畢竟他長得肖似生母,或許還可在北辰胤心裡留存住一絲未及消逝的繾綣溫情——這樣的想法也許太過孩子氣,說出口來難免貽笑大方,然而又有幾個人不希望在離開以後,讓喜歡的人只能記得自己的最好模樣。若非如此,月吟荷又何必苦苦支撐,直到生命終結依舊笑顏如花。

北辰胤已經走到元凰身邊,長髮不曾束起,有幾綹順著衣領滑落胸前,散漫中透出不同於嚴謹宮廷的江湖氣魄。元凰看他抬起手,以為從皇城幸苦延續至今的旅程已到盡頭,慘白了臉色,閉上眼睛扭轉頭去,挺拔站立的身姿不肯顯出絲毫軟弱。隨即而來的掌風卻並非襲向他的天靈,而是卸去了凌厲威懾,輕柔停落上他的肩膀。掌心倦怠的溫暖隔著衣物清晰傳遞過來,彷彿一個將醒未醒的甜夢。

“失去的江山,我們一同拿回。”北辰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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