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部分(2 / 4)

牽動殺機後的那一絲心軟仁慈,最終在一個苦澀涼薄的秋夜裡獨自飲下了牽機。

北辰胤等到元凰的時候已將近黃昏。元凰臉上,頸上,手上,凡是無衣物遮蓋之處皆是暗紅一片,左手袖子撕裂了,露出一道細長的傷口,不算最深,也看不見骨頭,淡紅的嫩肉層層翻勾上來,好像在白淨的手臂上綻開了花。他攥著劍,徑直走到北辰胤跟前,隨後背光站定,影子正落上北辰胤的腳尖,搖搖晃晃的,旌旗一樣被風吹得捲動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緣故,眼睛裡似乎都落進了晚霞。

“我殺了北辰鳳先。”元凰說,大概因為在水邊迎風站了太久,嘴唇上生出道道細小的白痕,乾裂扯破了滲出晶亮的血點。

其實在他回來之前,跟著他的那幾名夜鴞就搶先一步回到皇城向北辰胤報告了戰況,他們說元凰把劍在鳳先身上插得太深,拔出來的時候又太快太猛,以致於鮮血噴了滿身,很是狼狽——夜鴞部隊都是暗殺的行家,當然知道如何點到為止,不會多費力氣把劍尖再深入一寸,更不會滿身血汙招人側目。北辰胤從元凰眼睛裡讀出了劇烈翻轉的情緒起伏,好像經過無休止的奔逃,想起元凰雖然曾經面不改色得賜死過朝臣親友,畢竟少有親自動手處決人犯的時候。他想孩子也許並沒有料到,決定他人生死所需擔負的勇氣,遠比不上親眼看到滾燙熱血自手底流出時候的衝擊驚惶。他於是覺得不該繼續這個話題,頷首淡淡囑咐道:“回來就好,去把手上傷口包紮一下,小心傷了筋脈。”

若是數月之前讓元凰聽到北辰胤這樣公事公辦的冷靜語氣,定會氣惱北辰胤放任他自身自滅的無謂樣子,就連裝模作樣的噓寒問暖都不肯費心造作。如今他卻逐漸能從北辰胤的不假辭色中剝離出另一個人深埋心底的無微不至,懷著竊喜心情悄然品味。——他這樣渾身是血的闖進來,衣服已分不清楚原來顏色,北辰胤卻能一眼辨出哪裡是染了鳳先的血,哪裡是他自己受的傷,還記得留意傷口深淺位置,提醒他莫要留下宿疾,若非關心情切,豈能如此面面俱到。元凰這樣想著,不但沒有離開,反而踏前一步,將剛才的話語強調一遍:“我殺了北辰鳳先——從此以後,我和你就是一樣的了。”

北辰胤愣了一下,不明白他話中含義。元凰抬起手臂,抹去本來已經風乾在臉上,方才又被汗水溶解從而快要滴落眼睛的枯紅血水:“你殺了先皇,我殺死了他的孩子——弒兄篡國的罪孽若遭天譴,便是我們一同承擔。”

“這就是你要親手殺死北辰鳳先的理由?”北辰胤挑起眉角,轉過身去,低沉了嗓音:“弒兄滅親,我並不引為榮耀。——為了王朝的建立繁盛,殺戮是必要手段,卻從來不是最終目的。我以為你是為了給先皇一個交代,才要同鳳先單獨比鬥,若知道是為了這樣的原因,我當初便不應該答應。”

“我也並不以殺戮為榮,可是”,可是我想同你並肩而立。元凰正要分辯,卻突然想起一件最為緊要之事,著急地唰然變了臉色,驚呼一聲“糟糕”,頓足直往養心殿方向衝去。北辰胤不知是何緣故,不及攔阻,但見他神色慌張恐有意外,也便尾隨在後到了殿前。

養心殿歷來用作皇帝寢宮,比之太和殿更為華美驕貴,金色琉璃瓦的屋頂被夕陽鍍成玫瑰朱紫,好像一件宣德年間燒成的祭紅瓷器。北辰胤到了殿外,就見數十個太監宮女們跪倒在地擠作一堆,既不敢就此溜走,也不知該不該上前服侍方才衝進殿裡的北辰元凰。他們是宮中最為卑賤低下的小人物,也往往最遲嗅到山雨欲來的危險氣息,任何宏大陰謀都同他們沾不上邊,也因此沒有人會費心提醒他們即將到來的動盪變數。不久前他們才被告知元皇皇帝竊位被逐,今天又聽說了登基才滿一月的新帝自覺德行不足抱琴而去,剛才眼看著修羅厲鬼似的元凰直奔寢宮,實在猜不透現下是輪到哪朝天子當政掌權。北辰胤出於習慣沒有入殿,在階下候了不到半刻,就見元凰仍是一臉焦急地出來,不肯多做解釋,只是尷尬笑道:“方才忘了洗手——我有東西要給你看,你入殿來。”

他這幾句話說得前言不搭後語,北辰胤只能大致猜出他是在尋找放在寢宮的某樣東西,又突然記起自己一身血汙尚未洗盡。元凰話音才落,便有幾個識趣又膽大的宮女忙不迭地直起身來,跑去殿內端水伺候。北辰胤秉持身份,不好擅自吩咐殿前宮人起身,只得越過他們走入養心殿中,待元凰折返回來一看,果然只將雙手擦拭得潔淨無垢,臉上身上還殘留著橫七豎八的血痕,依舊灰頭土臉。

北辰胤看著元凰又手忙腳亂找了一陣,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句“北辰鳳先!”,猛然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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