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部分(1 / 4)

一起,又夾雜著鮮血的腥甜,在入夜微寒的空氣裡飄散開來。熏籠,茶香,血腥,這是北嵎皇宮裡積壓了千年的特有氣味,附著在每一任君王身上,迴旋徘徊無法消散。

“前年冬日,朕命人趕製寒衣送往邊關,可有及時送到?”大約是一直倚靠在北辰胤肩上的緣故,北辰禹漸漸重聚了些力氣,呼吸也由凝重變得略微輕巧。他突然毫無緣由地開口問了這麼一句,聲音甚為虛弱,因為就在耳際,北辰胤才沒有錯過。

他不確定北辰禹是否真的想要一個回答,卻還是低聲應道:“邊關將士,全賴那批寒衣拾回性命。”

“呵”北辰禹發出一聲好像是笑聲的慨嘆,又繼續念道:“邊關數年,你只怕也是消瘦了——只是朕,看不清。”他說完這句話,抬眼看去,寢宮已近在咫尺,眼前的景物卻開始渙散褪色。他費力地轉過臉來,卻再也看不見北辰胤的表情,只剩下手臂上架著的溫度,提醒他身邊之人尚未離開。

那一瞬間北辰禹覺得自己還有很多話想說,都已經記不起來。殿外的風本來冰寒刺骨,如今也漸漸感受不到。眼前的光影暗淡下去,又忽而晃眼起來,交織成倦客的京華冠蓋,長亭畔的隋堤柳陰,寒食時節城內滿園的溶溶梨花。耳畔一派死寂,又隱隱間傳來不知誰人撥弄的悽惻管絃,身體好像已經飄忽出去,再也不屬於自己。

皇帝寢宮的石階長久浸潤在秋夜裡,裹住了寒氣。北辰胤頓住腳步,北辰禹的手臂在這個時候完全失了力道,滑過他的後頸,從他的肩側墜下。王者的身體也隨著這個動作倒落下去,北辰胤伸手拉住他,將他緩緩放低。

月光懸在正空垂落下來,北辰禹對著北辰胤,沒有焦距的瞳仁裡清楚映出他的影子。北辰禹的眉眼隨了先皇,縱然此時失了神采,也依舊是秀長豐潤的。北辰胤俯下身去將北辰禹放落在殿前臺階上,看到他最後張口說了些什麼,似乎是一聲未及出口的“三弟”。

北辰胤直起身子,北辰禹恬靜地仰臥在他的足畔,散落的黑髮枕在身下,中間夾雜了點點銀絲,在月色裡升騰起安寧的姿態。北辰胤注視著王者輕闔的雙眼,躬身一拜,正是全無疏忽的臣者禮數。他站起身來的時候,皇城的夜風眷戀地牽著他的衣角,彷彿還有未竟之語,別情無極。遠處城內傳來更鼓敲擊,已是四更天了。

十五 將離

皇城中有關皇上不久於人世的流言,自北辰禹昏倒在寢宮臺階上的那個夜晚開始,終於肆無忌憚地蔓延開來。這一訊息迅速取代了有關太子廢立的猜測,成為街頭巷尾間人們竊竊私語的話題。稚嫩的太子,正值盛年的皇后,手握重兵的神武侯,經年戍邊未歸的天錫王;掩藏在四海昇平之下種種變數,都隨著北嵎君王的臥床不起而浮出水面,變得清晰可見面目猙獰。而似乎要證實人們的擔心似的,皇帝自那一夜昏迷之後就再未醒來,任憑御醫們施盡渾身解數也無濟於事。

同民間的議論紛紛相反,朝臣們對於這一變故閉口不談。他們照常理政,仍舊在每日清晨整齊地候立在朝殿之上等待不會現身的天子。彼時皇帝昏睡不醒已成為公開的秘密,朝臣們暗自揣測著即將發生的皇權更迭,相互之間以目示意;又竭力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由於太子的年幼,長孫氏族在此時被放在了最遭人懷疑的尷尬位置。長孫皇后居於深宮,整日陪伴在北辰禹榻側,對朝中諸事不置一辭。深得北辰禹信任的東平侯長孫護與其他朝臣一起日日眉頭深鎖著上朝侯旨,同他長姊一樣用沉默表明自己完全無害的立場。就連最無所事事的長孫佑達,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微妙緊要。他沒有把握在一觸即發的情勢之中安然自保,乾脆稱病不朝,躲在府中不肯出門。

北辰禹雖然疾患纏身數年,卻都是些細微的身體不適,從來也沒有過致命的發作。他毫無預兆的昏迷如同海面上吹過的風,先在最中心掀起些許不引人注意的波瀾,而後一呼百應,霍霍雜雜、層層迭迭地向岸邊湧去,待得拍到灘上已成滔天之勢。服侍皇后的秋嬤嬤在皇后所居之淑寧宮同皇帝寢殿養心殿之間不斷往返,微垂著頭快步穿梭過宮人們的交頭接耳。她在隱約間覺出皇帝的不幸同自己當日的多言息息相關,卻又不敢猜測事實始末,更不敢再同天錫王府有任何往來,生怕一旦所料不差,便要擔上弒君的罪名。她惴惴不安地關注著養心殿內眾御醫的表情神態,生怕他們覺察出些什麼。

她數次趁在左右無人時刻想向長孫皇后吐露心中的驚懼,卻每每被皇后安詳中透著嚴厲的眼神阻止。在這種時候,秋嬤嬤再一次真正意識到,面前端莊秀美的婦人早已不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上一章 報錯 目錄 下一頁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5 https://www.hxsk.tw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