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部分(2 / 4)

更何況,他也沒臉讓老師知道,十六歲那年,一個連名字都不肯告訴他的陌生人,只用一杯土燒酒就把他拘在了十丈軟紅。

一弄雀

在北辰元凰少年的記憶裡,先帝駕崩後的數年中,他一直用顏色來計算時間。慘白的粗麻喪縞,他同母後一道,穿了三個多月,脫下之後便換上了棉布素服。雖然同樣是白,素服卻不比喪縞觸目驚心,顏色要柔緩溫和得多,袖領口處更用上等乳白錦線繡了不甚惹眼的三重袞邊,顯出皇家的地位同講究來。

北嵎年號仍是沿用舊制,要等元凰登基後才做更改。百姓們也依舊繼續他們油鹽醬醋的平凡生活,皇城又逐漸回覆成北辰禹生前熟悉並摯愛的那片王土。皇帝梓宮入陵的半年之後,民間開始允許嫁娶壽筵,新嫁娘雖不能比照往常身著豔紅吉服,卻可以穿著淺色的帶花繡袍。再後來,即使沒有喜事吉慶,皇城居民也可以穿著平常服飾出行,只是顏色不能過於鮮明。元凰照例是從渡江修的嫩黃新衣上最先得到了民間的訊息,不過渡江修說蝶姨仍然不肯換下一身素白,以至香蝶館遲遲不能重新營業。

隨著悲哀氣氛在民間的逐漸變淡,宮中百官在半年後也紛紛換上各色暗紋衣袍,甚至有大膽的地方官員,所轄地離皇城較遠,已開始偷偷迎娶小妾,或者為孩子慶生。白日上朝時候,雖然放眼望去還是灰濛濛得一片,比起最初滿座衣冠勝雪的情形,已算得上是賞心悅目。玉太傅又穿回他習慣的一身翠袍,兩位皇叔也著起原本的朝服。到最後,就連長孫太后也卸下素縞,薄施粉黛,拾回宮中女子一絲不苟的儀態。只剩了嗣君元凰,因為是為父喪戴重孝,日夜只能披著那件一成不變的素白衫子,直到梓宮入陵滿了三十六個月。

雖然覺得自己的想法很是不應該,元凰還是喜歡大家都換上有色彩的衣服。他喜歡玉太傅的暗翠玉色的披風同淺青綠色的中衣,配上翠羽扇子,方能顯出老師的飄逸不羈;他喜歡母后明暗錯落的宮裝,沒有奪目繁複的配飾,卻無一例外的精緻細膩,穿在母后身上,威嚴莊重中不失溫柔雅緻,就像她身上經年不散的檀香味道;他自然也喜歡三皇叔的深紫朝服,紫色明明是厚重濃郁的,穿在北辰胤身上卻絲毫不顯得凝滯拖沓,反襯托出尊貴沉穩的氣質來,華美高傲又揮灑自如。

他喜歡穿著紫袍的三皇叔,卻又因為自己仍是一身素縞,不敢隨意接近,總覺得穿著孝服蹭到人家身邊去,有些不那麼吉利。元凰有時候也會偷偷想,以後自己登基的時候,不知道能不能叫宮人做一套那樣紫色的龍袍——他想著長大後,總要成為三皇叔那樣的人。後來卻又突然覺得,這世上縱有芸芸眾生,終是隻得一個三皇叔,任是誰也成不了他,只要他同太傅、母后一般陪在自己身邊,日後龍袍是不是紫色的,也便沒那麼緊要了。

操辦完先皇的喪儀,元凰還是同從前一樣在東宮讀書作文,每日只多出了一樣事情,晨早暮遲都要去太后那裡請安。太后間或會問他讀了哪些書,近來身體可好,卻又似乎並不十分關注,只單純為了每天見他一面罷了。元凰知道父皇的離世對母后不啻是晴天霹靂,他雖然還小,也懂得要擔起男子漢的責任,安慰照顧母后,不敢讓她擔心失望。

他去請暮安的時候,偶然會遇上大臣們有急事同太后商議,來不及等到第二日上朝。有一次他辨出是北辰胤的嗓音,彷彿是因為城內競技場的事,同太后起了爭執。說是爭執也不盡然,元凰在外頭只聽見母后的聲音,用那種外人想象不到的,震怒時候才會有的疾速語調說話,另一個人幾乎沒有插嘴,只在長孫太后停下來等待他回答的時候,才吐出一兩個簡短的句子——儘管這樣,元凰也能聽出那是三皇叔。北辰胤離開的時候,元凰知道他很生氣——並非他一貫冷峻的表情有任何變化,或是他的步點特別急躁沉重,然而元凰就是能感覺到,他安然潛藏在平靜外表下的憤怒。元凰本想上前去同他打招呼,結果卻在他經過的時候悄悄躲在了柱子後面,眼巴巴地看著他的身影一步一步沒入黃昏裡去。

母后同三皇叔意見相左這件事,令元凰整整難過了一個晚上。朝中的事情母后雖然會大致講給他聽,卻實在不是他的小腦袋能夠完全理解的。他知道競技場是貴族們訓練鬥者角逐爭勝的地方,不能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只聽說那是二舅佑達最津津樂道的所在,也許就是因為這個才讓母后對三皇叔有了不滿。元凰擔心這樣一來,母后更不會贊同他向三皇叔學箭,而三皇叔也會因為母后的原因減少對他的喜愛。這種毫無根據又羞於告人的憂慮令孩子輾轉反側,直到後來他在北辰胤那裡小心翼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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