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看出太子的意思本是想跟著三王爺。三王爺是他同太后共同防範的物件,不趁機讓太子同他疏遠,還特意把太子推還給他,不知道心下是何種盤算。不過北辰胤莫測的心思,只有先皇在時才能看透一二,如今更是無從揣摩。宮廷之內朋黨之爭本就如履薄冰,除了走一步看一步,也沒有別的辦法。
元凰雖然嘴上說請鐵常煥教他,其實完全是把鐵常煥甩在了腦後。鹿哨一起,皇族將軍們跟在元凰之後策馬而出,各自入林圍獵。北辰望與長子伯英同行,北辰胤陪著侄兒仲遠,鐵常煥跟在元凰身邊照應,夜非本就是應神武侯同三王爺的授意來湊個數,醉翁之意不在酒,也自帶人馬慢慢入林去了。
元凰初時有意同其他三隊人馬分開,縱馬在林間疾馳,也不管是否嚇跑了獵物。鐵常煥在後面緊緊隨著他,那四頭好看的雪毛鬆獅狗早已不見蹤影。元凰馳了一陣,勒緊了馬韁慢下來,等著鐵常煥隨後趕上,向他道:“鐵將軍,這林子裡沒有猛獸,大家又都在附近,你讓我一個人試試吧。”
鐵常煥哪裡肯依,急忙道:“太子十五歲束髮之後,便可獨自秋獮。現下卻是不行,老臣也是按我朝慣例行事,殿下勿怪。”
元凰聽了這一番話,倒也不十分堅持,點頭道:“那就還是聽鐵將軍的。”正在這時,左前方樹林裡傳來哨聲,是有人發現了鹿群的訊號,元凰振奮起來,掉轉馬頭便朝哨聲處奔去,鐵常煥自然隨他一同前往。不料在快到目的地的時候,元凰忽地韁繩一擰,硬拽過馬頭向林深處奔入。鐵常煥不妨他有這一手,□坐騎又不如元凰的名駒機靈聽話,待他阻下馬匹前衝之勢回頭去尋,盤根錯節的莽林裡又哪裡還有太子的身影。
元凰先前只說他的弓馬本事不輸伯英仲遠,其實以他的天資,又得北辰胤數年的悉心教授,便是皇城中也已沒幾個人是他的對手。他專揀難辨的路催馬速行,約摸過了半個時辰,耳邊隱隱約約的人聲都消失殆盡,只剩下頂上的日頭還一路偷看著他,透過樹葉縫隙稀稀拉拉灑下來。元凰估計鐵常煥正在找人尋他,一時半會兒過不來,尋了小塊平地驅馬過去,鬆了轡頭,只用雙腿夾住馬腹,任馬低頭悠閒地啃著草。
他發洩了這一陣,略微平靜下來。耳邊不痛不癢的風聲夾雜著鳥鳴,更顯出山裡的幽靜。他才剛覺得好過一點,想要反省自己的無理取鬧,一抬頭看到豔陽高照,對比著出門時候的心情,委屈難受又一股腦兒湧上來,一面覺得北辰胤實在不該這般騙他,一面又覺得明明是自己會錯了意,還心胸狹窄遷怒仲遠和那四隻三皇叔好心給他的鬆獅狗,沒有半點一國儲君的襟懷。
正在自怨自艾的當口,□的馬忽然受了驚,前蹄離地長立而嘶。元凰沒抓著馬韁,一個不防備被甩下馬來。他武功根基不錯,藉著力道在空中翻騰幾下方才落地,倒是沒有受傷。只是他六歲時候,北辰胤受傷那次,被盛怒之下的北辰禹摔扭到左腳,後來因為一直守著北辰胤沒有及時收治。後來雖是好了,卻自那時起留下了隱疾,尋常練武時候左腳稍不留神便容易扭到。他踏落之處高低不平,不慎左腳一崴,便跌坐在地下。
元凰扶著樹幹慢慢站起來,眼見著馬兒跑遠卻追不上去,剛才負氣疾馳,也沒有帶弓箭獸網。他估計是有附近的野獸驚跑了坐騎,於是背靠著樹幹,警惕掃視四周。果然不過片刻,右手前方重重迭迭的灌木叢便大幅晃動起來。
元凰屏息靜氣,沉下心來也不驚慌,眼睛緊緊鎖著前方,一手探進懷裡握緊了匕首。
三 左手
對面灌木簌簌晃動了很久,元凰也戒備了很久,卻始終沒有東西探出腦袋。元凰有些狩獵的經驗,知道樹後的決不會是野鹿一類無害的動物,他大氣不敢出,握著匕首的手掌汗津津的有些打滑。
日頭比他剛入林的時候攀高了些,因為被樹葉重迭遮擋著,也判斷不出時辰,估摸著大約是快到晌午。皇族秋獮時候都有侍衛隨身帶著乾糧淨水,元凰現在什麼也沒有,只聽到樹林的沙沙聲,以及從上風口傳來的,似獸非獸的嘶鳴。元凰開始有些後悔剛才的負氣出逃,只是莫說他此時拉不臉來喊救命,即便他想喊,也怕驚了對面的野獸突然撲過來攻擊。他於是甩甩腦袋把這些無用的思想拋開,全神貫注地鎖定樹叢裡的動靜。
過了好一陣,嚇走元凰坐騎的野獸才慢吞吞地顯出廬山真面目,先是粗短的尾巴,接著是糙黑的後腿,然後是綠豆大小的眼珠,巨大的鼻孔跟張揚出唇外的獠牙——元凰雖然未曾見過,卻也能認得出這是兩頭碩大的山豬,後面還跟著三隻體形較小的,業已長成,看樣子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