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一枝,桑棗沃也光。
鳴鳩得美蔭,因立忘飛翔。
黃鳥亦自喜,新音變圓吭。
杖察觀物化,亦以觀我生。
萬物各得時,我生日皇皇。
只有詩人達到這種與自然渾融為一時,他才能寫出下面《吏隱亭》這樣的詩句:縱橫憂患滿人間,頗怪先生日日閒。
昨日清風眠北偏,朝來爽氣在西山。
從這種神秘觀,他獲得了精神上的解脫,這種解脫正彷彿白雲無心飄浮在山峰之上一般。他的“望雲樓”詩如下:陰晴朝暮幾回新,已向虛空付此身。
出本無心歸亦好,白雲還似望雲人。
說來也頗有趣,往往為了子由,蘇東坡會寫出最好詩。蘇東坡在由杭州到密州時,心中思念子由,他寫了一首詞,調寄沁園春:孤館燈青,野店雞號,旅枕夢殘,漸月華收斂。星霜耿耿,雲山搞錦,朝露團團,勞生有限,似此區區長鮮歡。微吟罷,憑徵鞍無語,往事千端。
當時共客長安,似二陸初來俱少年。有筆頭千字,胸中萬卷。致君堯舜,此事何難。用含由時,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閒處看。身長健,但悠遊車歲,且鬥搏前。
又在密州時,想起不能見面的弟弟,他寫出了公認最好的中秋詞。批評家說這首詞寫出之後,其它以中秋為題的詞都可棄之不足惜了。這首詞調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閥,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博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婢娟。
上面這首“水調歌頭”是熙寧九年(一0七六)在密州時作的。
第十三章 黃樓
甚至才高如蘇東坡,真正的生活也是由四十歲才開始。他現在就要進入他的徐州時期,也就是他的“黃樓”時期。蘇東坡現在突然露出了他的本面目。因為這是他人生中首次以行動為人所知,做事,興建工程,忙於公眾活動,從今以後他的生活都是具有這些特色的。過去在杭州,他始終充任輔佐官員,他始終不能從事具有建設性的重要工作,在密州雖然身為太守,但是地方貧窮而偏遠,也無由一展其行政才能。後來,他在被迫之下,暫時退隱,在政壇上韜光養晦,此後,一個充實、完滿、練達、活躍、忠貞的蘇東坡出現了,這才是我們所知道、百姓所愛戴的蘇東坡,也是溫和詼諧、百姓的友人兼戰士的蘇東坡——一個具有偉大人格的偉大人物。
但是在他被捕遭受流放之前,他以徐州太守所表現的政績,已經證明了蘇東坡這個行動人物作為行政官員,也是個幹練之才。
在熙寧九年(一0七六)年底,蘇東坡又調離了密州,改派至山西省西南端的河中府任職。次年正月,他路經濟南入京,當時子由及其家室正在濟南。子由不在,因為政局正在醞釀變化。這時,王安石、呂惠卿、曾布、鄧縮,已先後失勢,王安石復相後,又再度罷相,無人預知下一步會出現何等局面。
子由為人沉靜而果斷。蘇東坡過去一直不斷上書論稅政,論徵兵法,請皇帝廢止所得稅。但是子由過去一直沉默,現在大概認為時機已至,可以放手一擊,以求根本改變國策。王安石在十月已然最後失勢,子由這時來不及等待兄長,已經攜帶改革政治的重要表章先行入京了。他的家眷仍住在濟南,蘇東坡到時,只有三個侄子站在城中雪地裡迎接。那天晚上,大開盛宴,兩家久別重聚,格外歡喜。濟南為一大城市,比起密州,新鮮有趣,東坡停留了約一個月光景,直到熙寧十年(一0七七)二月十日,兩家才到黃河岸,離開封不遠了。子由出城到離北岸三十里處迎接,兄弟二人在雪地途中親熱相處了好幾天。子由告訴兄長調到河中府的任命已經取消,改任徐州太守。
他們到達京都時,遇到一件怪事。他們到了陳橋門,門吏告訴蘇東坡不許他進城。這件事他弟弟子由曾經記錄下來,只是始終沒有令人滿意的解釋。我不相信這是皇帝的意思。也許是時局醞釀鉅變,某些官員不願讓蘇東坡見到皇帝;據我所知,皇帝也許根本不知道有這樣一條命令。兄弟二人只好折回,住在好友範鎮家,是在東城。
這時,蘇東坡的長子蘇邁,已經十八歲,到了成家的年齡。鑽研歷史的學者,始終考證不出那位小姐是誰。我猜想他娶的是範鎮的一個孫女。在蘇東坡和範鎮父子的通訊裡,他屢次稱范家為姻親。蘇範兩家到底是何等姻親關係,尚待解釋。範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