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開言坐在馬上無聲流淚。
謝飛多次勸慰,終於使她忍住了傷痛。兩人結伴而行,歷時十天,走進了汴陵。
汴陵風光秀麗,蓮花河畔祈子樹上,依然掛滿了五色香包,一道道氤氳的霧氣充斥著整條街道。
謝飛環顧左右,長嘆道:“太子的治理手段果然不一般,我們一路行來,只看到百戶殷實城鎮富足的好光景,還從來沒見過哪一處稍稍流露出頹敗氣,更不說這汴陵。”
謝開言並不應答。
謝飛淡淡道:“有心事?”
實際一路上謝開言都有心事。
謝飛顯然懂她:“我如果去了,你不準跟來。我已在郊外焚香告祭天地,免除你謝族族長一職。我既是刑律堂長老的身份,說出這句話後,即刻就能見效。”
謝開言仍不語,面色始終木然。
謝飛又道:“我知道你不大甘願回到太子府中,但你現在身份干係十分重大,稍稍踏錯一步,便會引得太子動怒發兵。太子向來目空一切,言出必行,大概也只有你才能穩住他,勸得進一些合適的國策建議。”
謝開言回道:“我不願受他的條文法理束縛,我想接孃親回到烏衣臺。”
謝飛沉聲道:“那也必須是在兩國和平不起干戈的大局下,才能滿足你私心裡的願望!”
他並非是故意這樣強壓著她,只是他太瞭解她的心結不易解除。比起她以死謝罪全族亡靈的結果,他寧願推著她一步步走進太子府,至少在他死後,她能衣食無憂,能規勸太子行善事,造福兩國子民。
謝開言無奈應道:“好罷。”她慢慢走向王府那條路。
謝飛又牽回她的馬韁,吩咐道:“聽我的話,先去太子府,至少要讓太子看得出,你是以他為重。”
東街太子府之前的商道,風車哨子、火爐銅笛聲此起彼伏。謝開言見人多,下馬穿行街道。走上玉石街後,四周境況就落得安靜起來,遠遠可見一座巍峨府城屹立於前,用金漆硃紅大門勃發出威嚴氣象。
大門緊閉,不留一人。
謝開言牽馬轉到西側,門戶依然未開。她想了想謝飛叔叔的督促,又不便離去,只得再轉到第三處偏門。兩名華衣值守侍從一看到她的面相,雙雙吃了一驚,過後瞥到一旁白馬的徽志額飾,他們猛然清醒過來,施禮道:“見過太子妃,快請。”
謝開言看明白了,太子府的人並不知道她仍活著的訊息,或許,葉沉淵並未傳回任何飛信,告訴府裡她將回來的事情她尋思著,是不是來錯了?
一道頤指氣使的女聲從後方傳來:“給我關上所有大門,都退到閣子裡去。”
兩名侍從正遲疑不定,盛裝打扮的閻薇已經轉出了身形,拖著明麗的裙幅,徐徐走上臺階。她招招手,從閻家跟隨來的親信們忙衝上前砰地一聲關閉兩扇門戶,將謝開言阻隔在外。
侍從驚惶道:“娘娘千萬使不得,她,她可是太子妃啊!”
閻薇冷笑:“太子妃又怎麼了,只要是做了華朝的公敵,人人得而誅之!更何況我又不曾殺了她,只是要她認個錯而已!”
儘管閻薇把持太子府後宮已久,在禁內也有一些勢力,那兩名侍從還是分得清輕重緩急的。他們想撲過去搶開門,閻家親信一擁而上,將他們反綁著拖走了。
“姐姐你聽到了麼?薇妹可不曾有意為難你,只要你認個錯,在我閻家萬數忠骨墳前燒炷高香,我就好好給你開啟這扇門,接你進來。”
閻薇慢悠悠地說著,自然不知牆外的謝開言拉著馬已經走開了。白馬極通人性,認得熟悉的門戶,低頭咬住謝開言的肩衣,不肯再動一步。謝開言無奈,只得轉身站著,隔牆聽著閻薇繼續呼喝。
閻薇聽見外面響起的馬鼻聲,知道謝開言仍在牆後,說得愈發冰冷。“如果我是你,索性不用回來了,身份不尷不尬的,讓殿下好生為難,在朝臣面前丟盡了臉。可笑的是,殿下為你神傷幾月,你還活得好好的,偏生跑到北理去,當起了華朝公敵,在邊境殺我閻家整支軍隊。你手上染了血,心裡也沒個廉恥麼?還敢堂堂正正走回來,出現在我面前?”
謝開言一聲不吭地生受著閻薇的譏諷,根本不作反駁。
閻薇冷笑連連:“莫要怪我教訓你,權當我為殿下出一口氣。再說了,我本來就是後宮之主,你想回來,還需聽從我的管教。”
她拍拍手,招呼親信搬來座椅,理好裙幅,一派閒適地坐定。
牆外謝開言說道:“閻良娣說完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