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薇抬手掀開杯盞,淺飲一口潤喉的花果茶,淡淡道:“還沒完呢,你給我仔細聽著。”
謝開言回道:“立場不同,多說無益。”
閻薇譏笑:“既然姐姐始終要站在殿下的對立面,沒把自己當做華朝人,那就不用回這個太子府啊。”
“我自然不用回來,只是這匹驊龍,如此名貴,卻是萬萬耽擱不得。”
謝開言話音剛落地,牆外便傳來白馬的嘶鳴聲。閻薇抬頭朝外望,只見一道雪亮的影子從天而降,徑直越過高牆,向她飛撲而來!
閻薇尖叫,被白馬撞倒在地,立時暈迷過去。親信們急忙圍過來救治,來不及開啟門替主子色厲內荏叫上幾聲,玉石街上已經沒了任何人影。
謝開言轉到太子府正門前,紅柱後露出半張如花顏面,與她一樣生著相似的眉眼。
謝開言看向王潼湲:“王小姐沒被閻良娣欺負夠麼?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王潼湲紅著眼眶:“姐姐”
“不敢當。”
王潼湲鼻子一酸,哭了起來:“姐姐當真不回麼?那我往後的日子可就難捱了。”
謝開言遞過手帕,淡淡道:“不去孃親身邊侍奉湯藥,倒是想著在太子府過輕鬆日子。”
王潼湲咬唇:“殿下不放我走嘛,說是要指配婚事給屬官。”
謝開言不再聽她辯解,轉身走開。
王潼湲忍不住稍稍大聲喊道:“姐姐千萬不要著了閻良娣的道兒!殿下本來把閻良娣趕回了閻家,令她列出所亡家軍的名錄,等著以後上報給朝廷,沒說過要接她回來。她是自己跑回來的,還特意在這兩天支開了花總管,帶著一批隨從耀武揚威,也不知個羞恥”
謝開言徑直遠去,急得王潼湲跺腳。
暮色中,謝飛駕車前往南方,花白頭髮迎風飛揚,十分顯眼。謝開言不費多大力就追上了他,與他一起並肩而行。
謝飛奇道:“怎麼不聽叔叔的話?又跟過來做什麼?”
謝開言轉述一遍太子府側門前發生的事由。
謝飛嘆氣:“太子怎會生得這樣糊塗,任由一個妃子把持了大權,挑著你爭鬥?”
謝開言不辯解。
謝飛生氣一事,責問:“那女人在為難你時,你也是這樣一句話不說麼?我是怎麼教你的?對待敵人怎能手軟?必要時一定給他致命一刀!”
謝開言冷淡道:“不用動刀,閻良娣必死,我何必髒了手。”
謝飛追問緣故。
謝開言不再隱瞞,釋疑道:“閻良娣派人私下截住了殿下傳回的飛信,沒人知道我在這幾日會回到汴陵,只她知道。她掌了後宮大權,像平日那樣操持一切,府裡的人自然也不會生疑。她將我攆走倒不是什麼大罪,只是殿下容不得她作弄的手段,勢必藉機剷除閻家最後一點勢力。到那時,別說是她,連她的父親及宗親,恐怕都逃不過制裁。”
謝飛默然半晌,嗟嘆:“太子府裡多是非”
“那麼叔叔不要催我回府裡去。”
謝飛整容說道:“你的身份干係不比旁人,太子惦著你,不惜動用政令要你回去,那就是表明你的重要性。”
謝開言不應聲。
謝飛沒有迫得很緊,舒緩了口氣說道:“罷了,隨我回一趟烏衣臺吧,隨後再說你的去留。”此後他便瞞住謝開言,提筆寫了一封令他內心苦痛卻又無奈接受現狀的密信,透過情報棧投遞給正在遠方處置國事的葉沉淵,將謝開言託付給了他。
經過連番趕路,青幔馬車載著兩人回到原南翎故地。殘陽晚照,街巷荒敗,離披萋萋白華霜草。原先做工造船的七千南翎遺民盡數遷往華西,在華朝土地上生根落戶,已融入當地子民中。偌大的烏衣臺在暮色風聲中便落得冷清了些。
謝開言告訴謝飛,孃親早在十多日前先一步回到故居中,並遣退了一眾從王府跟隨過來的奴僕。她在王府外打探到這些訊息,沒有驚動任何一人,徑直出汴陵追上了謝飛,與他一起回到烏衣臺。
烏衣臺下草木凋零,濃似墨的夜色裡亮起一盞孤燈,指引兩人來到陋巷民居前。
謝開言低聲道:“孃親離開這裡已經有二十年,自孃親離開後,我再也沒有回來過。”她用手摸了摸小院木門上那些斑駁的痕跡,又感嘆道:“沒想到二十年後,我又回來了,叔叔也來到了這裡。”
二十二年前,一襲灼灼烏衣的謝飛走進這間普通的民戶院子,向當家婦人提出要帶走她的孩兒,去做五萬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