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終究與謝族不一樣的,更加持重了一些。
謝七帶眾弟子與李葉見禮,安排李葉留宿在青瓦屋舍裡。住處雖然簡陋,四境落得冷清,李葉依然從容來去,與謝族同處三日,逐漸熟悉各個細節。
清晨雞鳴狗吠,空太郎力逐飛鳥,鬧出的動靜比早鐘響亮。謝開言必定要走出院子,出聲招呼空太郎回來,若不濟,她會給大鳥脖子套上繩索,扯得它一路叫喚,黑羽撲飛開去。隨後,謝七帶人向謝開言問安,神態言辭極恭謹,無奈謝開言仍在與空太郎縛搏,實在是端不起一族之長的架子。
弟子憋住笑,謝七回頭瞪了他們一眼,又咳了下嗓子,喚道:“大小姐先梳洗吧這外面還有客人撞見了多不好”
空太郎踏足嚷叫,為著謝七助威。謝開言收緊繩套,牽著系索,扯它走回院子。謝七招招手,族內兩名女眷湧進屋,替謝開言梳妝,不多時,便收拾出一個端莊雅靜的大小姐來。
謝開言撫平層層飄落的紗衣裙裾,端坐在椅上,如同一尊瓷玉,矜持得靜美。只是口渴時,她便目視謝七奉茶。
謝七忙不迭地送上茶水。
謝開言嘆氣:“只是來了個異族使者,你又何必整治出這種排場。”
謝七躬身道:“世族風範不可沒落,早在烏衣臺時,大小姐不就習慣了這些麼。”
謝開言再一嘆,暗想,他怕是要把吉卜族的聲名比下去,故意又將烏衣臺的早禮儀式搬了出來。
李葉穿著玄色狩衣淡紫貫褲入屋,甫一進門,挺拔身姿讓人眼前一亮。他站著看了看四周,淡淡道:“我這是單刀赴會麼?”
謝七恬然:“倘若使臣大人拿不出破解幕府高牆的法子,這早會自然會演變成鴻門宴。”
“閣下的威脅言之過早。”
謝七攏袖,眉眼淡然,再也不接話。
謝開言起身打圓場:“屋子裡狹窄了些,請公子隨我來,去海邊商談一下。”
李葉抬手,稍稍做出延請動作。
謝開言當先出門,緩慢步行到海崖上,站定問道:“公子所持的多是中原禮儀,難道去過中原遊學?”
李葉道:“叫我付君。”
“哦。”
兩人在海潮拍岸聲中靜立無語。
謝開言想起李葉的脾氣,當真又問了一次:“付君能說說其中緣由嗎?”
“一半華朝血統。”李葉一言以蔽之,簡短有力。
謝開言轉身看著廣闊海面上的春日,心裡有些發憷,不知面對喜怒不形於色的使者,該如何繼續商談下去。她和聲提起的話頭,他總是一兩句應對過去,讓她無法推測到更多的訊息。何況他戴了一層面皮,雙眸如墨玉,凝神看住她時,才會透出一絲異樣的神采。她與他對視,備受迫力。
“想什麼呢?”驀地李葉打破了沉寂,問了一句。
謝開言隨口應道:“謝七縱情傲物,生出一些排外心,請付君多擔待。”
“你待我好就行。”
謝開言詫異看向李葉,李葉輕咳一聲,轉身走向山崖下的草地,長髮隨風拂落,披在衣後,並不掩沒他的清俊之態。她覺得他的背影有些眼熟,正怔忡站著,他已採了一把清香白檀回來,遞給了她。
她遲疑未接,他便說道:“不喜歡花麼?”
她仍然費力回想他的神態,他又問:“還是忘記了什麼?”
謝開言接過花道謝,李葉說道:“島上的食物過於清淡,你吃得慣麼?”
謝開言怔道:“這句話應該由我這個東道來問”
李葉聲音發出笑意:“那你問吧。”
謝開言從善如流,一一將衣食住行問了個遍。李葉只應兩個詞:好,習慣。
謝開言又無話可說,李葉便說道:“我新近學了一道烹魚手藝,你要不要試試?”
這次換成謝開言輕咳一聲,摸了摸臉,極力迴轉正事話題。“付君來島,應是商議破敵之策——”
“食膳才是天下第一大事,先解決此道,再談破敵。”
“付君如此鎮定,可想是已有對策?”
“沒有。”
謝開言微微一嘆,轉身再看海面。李葉道:“這裡風大,先回去吧。”
回程之上,李葉步伐輕便,隨意看了看草籽樹花。謝開言不便讓客人滯留在後,兩次停下來,等著他走近。他的神色是看不清的,不過眼裡始終蘊了一層笑意。她耐心將他送回居所,才轉身走開。
午膳時,空太郎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