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照聽後不語,仍然站在樹下等待。
第二批迴來的是蓋飛的少年團,前後共計兩百人,騎著腳力強勁的戰馬,臉上興奮之情持久不散。一見著大哥,蓋飛就跑上來,哈哈笑著說:“師父想的法子妙啊!聲東擊西,不僅攪亂了巴圖陣營,還趁著精兵出戰,沒法保護趙大肚子時,讓我們搶到了三座糧倉!”
說著,他得意洋洋地指著身後,向謝族軍展示他們的戰利品——一輛輛青馬車拖著的糧食谷袋,甚至還有幾筐的蘿蔔,想必又是馬辛家的莊稼遭殃了。
謝開言喚蓋飛帶上兩百少年軍連夜出城,奔赴巴圖陣營,守在了營口。巴圖守軍沒有接到戰令指示,都去了營田耕種。蓋飛撥出二十名機靈小夥留在營外以通傳訊息,自己帶人長驅直入,放倒趙元寶趙老爺家的掌櫃及挑夫,將趙元寶辛辛苦苦囤積了兩年的糧食搶劫一空,簡直稱得上輕車熟路。
眾人見軍備糧草都有了著落,群情振奮了不少。
蓋大拍拍蓋飛腦袋,說道:“你師父還沒回來。”
蓋飛大叫:“什麼!”
蓋大壓低聲音說道:“別吵,謝郎也在這裡。亂了他的心,後面的撤退更為難了。”
蓋飛抬頭一看,這才注意到荒樹旁立著一道黑色身影,長眉鳳目,端的是俊逸非凡。他棄了自己的兄長,催馬走到謝照,抹去滿臉的髒汙,拱手作揖道:“謝謝郎?”
謝照看著一身風沙的蓋飛,道:“正是。”
蓋飛不自覺地拍拍身上衣衫,將頭髮順好了,大聲道:“很高興見到你。”
謝照不再看他,轉眼對著如血殘陽。
蓋飛挺起胸膛,說道:“我在連城鎮前後跟你交過五次手,都輸給了你,因此心裡對你佩服得緊。第一次這麼近瞧著你,我覺得很榮幸。喔,忘了介紹下我自己,我叫蓋飛,是師父的徒弟”
謝照輕抬馬鞭,將蓋飛格擋至一邊,再一提韁繩,縱馬跑了出去。
蓋大阻擋不急,連聲問道:“謝郎,你去哪裡?”
謝開言曾經約定過,日落之時,如果她沒有回來,就表示不需要等待了,謝族人必須按照原定路線撤退。蓋大將這個訊息轉告給謝照時,謝照聽了只皺眉,沒說什麼。
可是,他不願意等下去,即使赴死,他也願意作陪。
一人一騎絕塵而去,留下清冷黃沙彌漫空中。
巴圖鎮趙府。
趙元寶坐在大廳裡不斷捶腿叫罵,詛咒蓋飛不得好死。趙老夫人拄著梨花木杖走進來,說道:“我兒可好?”
趙元寶想想三座一粒不剩的糧倉,禁不住老淚縱橫。
趙老夫人出示了一方錦盒,嘆道:“這個兔尊又回來了。”
趙元寶抹乾眼淚,搶過錦盒左右檢視。羊脂玉兔通身亮透,散發綺麗光彩,底座還有一個“貢”字,正是他送出去的那對兔偶之一。
“母親是在哪裡找到這玉尊?”
“蓋飛留給糧倉掌櫃一個盒子,開啟一看,就是這尊玉兔。盒子下面還寫了三個字:不可說。掌櫃的覺得蹊蹺,就將兔尊送了回來。”
趙元寶怔道:“依孃親之見,這‘不可說’三個字是什麼意思?”
趙老夫人嘆了口氣:“我兒真是糊塗!這指使蓋家搶糧的幕後人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收好玉兔,來源不可說;用玉兔換糧食,暗中道理不可說;他們竟然能拿到太子殿下的賞賜,身份干係更是不可說!孃親尋思著,怕是這幾個道理,所以給你拿了主意——你將這底座的字磨去,把玉兔賣給外商,我們打點家產,一起去汴陵。到了汴陵,你好好侍奉太子殿下,就當沒發生過這件事。”
☆、刺卓(上)
關外所有戰役硝煙散盡,留給大地無限創傷,同時還淹沒了一個人的身影。
謝開言到底去了哪裡?
這是很多人想知道的問題。
時光流逝之初,是從披著淡霧的連城鎮說起。
謝開言目送蓋大縱馬走遠,穿過微光晨曦,來到卓府。卓王孫以紫袍示人,衣外攏了一層淡紗緋紅蔽罩,長身靜立疏竹一側,便生出一些清冷氣質。
裝扮一新的謝開言提裙走進院落,先躬身施禮,說道:“承蒙公子教導一月,學識已有很大改進。公子曾說過要考查我的功課,不知今日是否有時間?”
卓王孫的眸子先刷了一遍謝開言的周身,神色卻是不興任何波瀾。他答道:“有。”
謝開言微微低頭:“不知公子想考究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