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落地敲擊的力道並不一致,可見騎兵闖蕩過來時,已經掉以輕心,自發散漫地打亂了陣型。既然沒排成陣型,衝鋒起來,形式也對少年兵團有利。
身穿獸皮裝的狄容呼喝著,扣住馬韁疾馳,對著空無一人的流沙原衝將過來。突然,一道慘白的光芒閃過,騎兵還沒看到是什麼障礙物,座下駿馬就嘶鳴一聲,四蹄齊斷,將身子折向了沙池中。
四肢盡斷的馬匹抽搐著,迅速沒入滾滾沙流。騎兵大駭,翻身坐起,後邊埋伏的少年如猿猴一躍,手起刀落,滴溜溜迎向騎兵頭顱。大蓬血花滾蕩落下,灑滿木樁子一般杵立的屍身,頃刻潑出大片大片妖異的諸色。少年們靈巧蕩起鉤抓,左挪右閃,身姿堪比援木跳躍的猿猴靈活,他們兩兩配合,不斷髮出暗招,狠狠遏制了打頭騎兵的衝擊。
狄容初臨變亂,倉促不能應對,過了片刻後,散落的騎兵團知道地底是關鍵,也不招呼,徑直提起尖利長槍鉤戟,狠狠朝著沙池裡插落!
“啊——”有人慘叫了第一聲,緊跟著,又有少年郎中了刺殺,殞命沙池。
謝開言早就翻身躍起,從袖套中抽出了秋水。凜冽的寒光密織成一片網,朝著狄容騎兵罩落。她的腳下無任何依託,只能不斷在半空中攀升,累了不能停,換氣也不能停,足尖踩踏過數不清的馬頭和屍體,她像是一片浮雲,繞著木橋曲折走勢翩飛。
“師父——!”混戰中,蓋飛嘶聲大喊,“前面太危險了!你退回來!”
謝開言回頭,找尋那道乳虎般的身影,秋水寒氣逼人,攝走數道魂魄後,她終於透過漫天沙塵看到了蓋飛的臉。他的膚色沒有一處是明淨的,雙目隱隱滲出血紅,手上的白刃舞起一團密不透風的風。見他無大礙,她心下安定,劈開一記長槍擊殺,又掠起身子,朝著更多的狄容騎兵陣撲去。
狄容兵器雖利,但過長,近身搏擊時,絲毫不能抵抗住秋水寒霞。謝開言憑藉手中便利,劈削帶砍,生生殺出一條血路。身後更遠處,埋伏山丘的子弟兵縱馬馳出,聽她先前號令駐足在沙池邊,拉弓勁射,與埋伏其中的同夥形成首尾夾擊之勢。
大批狄容仍然留滯流沙原對岸,直待前方騎兵讓開道路,再衝上一丈見方的木板拼湊起的浮橋。只是,前兩百名騎兵輕身進入浮橋,有去無回。沖天的沙霧瀰漫直上,似一道青紗帳,遮蔽了他們的眼目。他們只能聽見各種悲號,各種廝殺的聲音,按捺不住時,就會策馬擠入戰局,昏天黑地殺一氣。
因此,又有一百狄容兵力被分化開去。
謝開言遊身中段浮橋,竭力朝著對岸飛去。
沙塵障、埋伏、突擊,各方面都按照她預期的趨勢一步步實現,苦恨狄容後面七百騎兵臨戰畏縮,逡巡不進浮橋。
苦戰片刻,謝開言不能再等,輕輕踮足倒地屍首之上,只待搶過一匹馬便衝過去搦戰。這時,又有暴雨連珠的馬蹄聲響起,她縱身飛至狄容肩上,將利刃插入那人脖頸,藉著高度順勢看了一眼。
煙塵之中,衝出一道魁梧身影,他的座後,還影影綽綽跟著幾十名虎騎駿馬的少年郎。
謝開言眼前一亮,驚喜喊道:“蓋將軍!”
蓋大不說一句話,一陣風衝過浮橋,朝著對岸疾馳而去。無論坐下駿馬如何顛簸,他的背影如同山峰一樣巍然,跑得遠了,還將那份心安留給了後面的人。
謝開言咬咬牙,傾倒身體,如同失去了引線的紙鳶,沿著橋面遊弋四肢,將手中明霞拉出一道璀璨的光華。撲上來的騎兵盡數被削馬蹄,倒栽蔥一般砸向她的後背,她靈巧翻滾,扎進了沙池之中。
沙粒漩渦吞吐著她的身子,使得她的呼吸越來越艱難。一股吸附力牢牢黏住她雙腳,使勁朝下拉扯。她伸出單手扒住木板,用嘴銜住寒光凜凜的秋水,探出另外一隻手,摸索著沙底埋伏的火藥包。
邊岸上,蓋大帶著少年兵團與七百狄容苦戰。被眾多閃亮的槍戟圍住,他們臉上沒有絲毫畏懼之色,蓋大更是神力驚人,一柄梨花槍長挑一線,左右衝撞,噴薄的力道震得兩旁敵人紛紛落馬。
連番刺落三十四人,狄容騎兵首領面色怒變,眼睛裡透出光火。他振臂一呼,引來更多騎兵包圍住蓋大,嘶喊道:“活捉此人重賞!”周圍立刻湧過一大批不怕死的兵士,將垓心團團圍住。
陷落在流沙裡的謝開言側耳傾聽,捕捉最好也是最後的時機。
嗖嗖嗖天降箭雨,撕破混沌沙塵,尖利插入騎兵團中。狄容有人中箭倒下,撞擊在身旁馬匹上,帶動著圍擊蓋大的圈心越發搖擺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