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潘健遲聽她這樣說,倒是十分之意外,因為畢竟兩個人還算是素昧平生,不妨她倒說出這樣的話來,而且這樣的話,一聽便知道是實話。他雖然因為國仇家恨,漂泊多年,在日本留學的時候,更是爭著一口氣,硬是以軍校第一的成績畢業。胸中大有抱負,只是未曾施展。而且對閔紅玉這樣的人,一直以來,不免懷了幾分輕慢之心。覺得她就是所謂的“交際花”,為人再是輕薄不過,貪圖名利富貴,不惜在易氏兄弟間周旋,今天聽她一番話,倒是十分出於意表,倒像真是肺腑之言似的。
停了一會兒,他才說道:“其實只是單純地唱戲,也不是養不活自己”
“是啊。”閔紅玉淡淡地道,“誰叫我心比天高,命卻下賤。我不甘心只唱戲,不甘心只做下九流的戲子,哪怕紅了,哪怕唱得好,哪怕有人捧,哪怕每個月包銀再多,又有什麼用?清白人家不會娶我,權貴之家更是視我為玩物。所以我不甘心,我偏不信這個邪,我闖到這名利場來,就沒打算活著回去。但是哪怕有一線機會我也要試一試,誰說女人就幹不了大事?誰說這天下爭來爭去,就只是男人地分內。花木蘭還能代父從軍呢,梁紅玉還能擊鼓抗金呢,我就不信,我成不了大事。”
潘健遲不妨她倒有這樣的志氣,不由得道:“帝王將相,寧有種乎?”
閔紅玉忽然嫣然一笑,嫵媚頓生:“可不是,誰說這天下只有權貴們得份兒,比如潘副官你,哪點比易家那幾個公子哥兒差了?易連愷不過生得一個好爹,就算是易繼培,當初也是一兵一卒打出來的天下,當年誰能想到他能有裂土封疆的今日。潘先生,要不是你有意中人,我倒是很願意跟你合作,趁著這天下大亂,好好蹚一蹚這渾水呢。”
潘健遲道:“這與我有意中人有什麼關係?”
閔紅玉悠悠嘆了口氣,說道:“你有意中人,難免就有所羈絆。行事的時候未免縛手縛腳,顧忌良多。做大事的人,焉能有兒女私情,婆婆媽媽柔情蜜意,遲早會壞事。所以我不能與你共事,你這種人,也成不了大事。”
潘健遲微微一笑,說道:“我定然是成不了大事,也無心成所謂大事。對得起民族國家,也就對得起自己了。倒是閔小姐你,真是胸懷大志。那麼我就祝你,心想事成吧。”
閔紅玉“噗”地一笑,倒像他講了個笑話似的,她見他似乎頗不以為難的樣子,便笑吟吟說了句壅南家鄉話:“謝謝儂。”
他們說話之間,那陳老叟已經殺完雞進來了,先舀水洗了手,又坐下來陪他們說話。潘健遲便向他打聽下山的道路。原來他們從山間一路行來,果然走得偏了,這村子離平江縣城還有八十多里地。
“便是騎馬趕大車,也得走上一天呢!”陳老叟笑著說,“像你們這樣沒走慣路的人,只怕走上兩三天功夫,也不出奇。”
閔紅玉聽說走錯了道,不由有幾分愁容。那陳老叟又說:“沒事,明天叫我兒子陳打趕車送你們,從我們村子裡出去,雖然是山路,但一路都能走大車,到了向晚的功夫,就能到縣城裡。”一時之間又說了幾句閒話,飯熟菜熱,陳老叟又取出一葫蘆包穀酒,與潘健遲對飲。因為潘健遲假稱自己姓李,陳老叟斟酒的時候就問:“李家少奶奶要不要也嘗一嘗?我們這酒是自己的酒麴釀的,倒是不刮喉嚨呢。”
閔紅玉聽他誤會了,也只笑著說:“我不會喝酒,陳老爹請自便吧。”
一時之間就著熱菜下酒,邊吃邊聊,酒酣耳熱的時候陳老叟的兒子可巧回來了,卸下犁頭就進來,一看到有客人,尤其還有女客,沒說話臉就先紅了。陳老叟招呼兒子到火塘邊坐,拿了碗筷給他添飯,閔紅玉就問:“陳大哥也喝盅酒吧。”越發說得那陳大手足無措。陳老叟原本就有幾分醉意,說:“這就是我那大兒子,李家少奶奶喚他一聲陳大就行,沒得折了他的福!窮人家的孩子沒見過世面,也不會說話。他弟弟在鎮上跟人家學手藝,倒比他還強些呢。”
一時酒足飯飽,陳老叟的老婆子便收拾了吃飯的傢什,打掃火塘邊的地,抱了稻草來墊上,又拿了鋪蓋出來,說:“屋裡頭是土坑,冷得很。這火塘暖和,你們別嫌棄。”
潘健遲素來是能吃苦的,知道山裡人地禮數,讓客人睡在火塘邊是貴客的待法,連聲地道謝。他本來還有點擔心閔紅玉,看她施施然和衣睡下,毫無芥蒂的樣子,他想起她說她原是山裡人家的孩子,想來也能習慣,於是也和衣睡下了。
火塘裡埋著炭灰,所以倒真不冷。他一路辛苦,更兼重傷初愈,一下子就睡得沉了。一覺直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