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從進來到現在,看著本宮為了福康焦慮不堪而不說實話,莫非是抱著看笑話的心思來的?”
我斂容恭立道:“嬪妾何曾有那樣心思?福康適才對嬪妾講說她被樂成殿眾人冤枉,娘娘也不相信她。嬪妾與福康投緣,若貿然送她回來,只怕福康心寒,一併連誰也不信了。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時,咱們又去哪裡找她回來?二則,若娘娘見了福康一時氣惱,又責罰起她來如何是好?嬪妾兩頭為難,所以才知而不言”
採茵勸慰寧妃道:“娘娘不看別的,公主在氣頭上奔出去只投靠寶婕妤,也可見寶婕妤娘娘素日為人了。眼下得知公主行蹤才最要緊,奴婢這就遣人接公主回來。”
想是採茵在寧妃心裡是個穩重妥當的,此刻她幾句話一說,寧妃神色也和緩了些:“本宮也知道妹妹是個好脾性的人,只不該一味順著福康胡鬧,早該遣人來回了。”
我原本也不擔心她會真的因為福康和我置氣,此時含笑道:“嬪妾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呢,只是福康那倔脾氣娘娘比嬪妾清楚的多,平日還像個小老虎似的呢,這次受了大委屈,誰敢惹她?”
寧妃心中大石落了地,舒了口氣道:“後宮波紜詭譎,本宮確實不敢輕易讓福康接觸宮中眾人,這孩子多災多難,難得妹妹與她投緣,今後還望妹妹將福康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本宮有考慮不到的地方,還望妹妹多多費心!”
我正要回話,卻聽有人來報:“皇上駕到!”
寧妃和我面面相覷,也不知道是誰怕事多嘴稟報了蕭琮。均自屈膝見禮,蕭琮風風火火進來,見我也在,順手一邊一個將我和寧妃拉起,旋即問寧妃道:“福康找到了沒有?”
寧妃點頭道:“福康和嬪妾賭氣,跑去寶婕妤宮裡藏起來,妹妹這會正過來告訴嬪妾呢。”
蕭琮鬆了一口氣道:“才剛有人來報說福康跑丟了,直急的朕連摺子也看不進去。朕看著這孩子素日裡倒文靜,今天怎麼跟野馬似的,朕見你平日裡多閒著,也該好好管管她!”
寧妃臉頰飛起紅暈,忍耐道:“皇上說的是,是嬪妾疏於管教。”
蕭琮不理會,轉了臉又訓斥我道:“大冷天的不拘派誰來說一聲就是了,你剛生了孩子還沒滿月,整日東奔西跑的像什麼話?聽說前兒個還去長亭所了?膽子倒不小!”
我聽得他言語中的怒氣,不知道又在哪裡吃了火藥,不覺仰了頭看他。
蕭琮越發揪緊了眉毛,俊秀的臉頰帶著怒氣:“事事都有你,哪裡熱鬧你就往哪裡鑽,也不顧及自己的身份!”
他何曾在外人面前對我疾言厲色過,此時一通呵斥,直讓我有些莫名其妙暈頭轉向起來,寧妃自身難保,也不敢相勸。
蕭琮見我愣愣的,又道:“還杵著幹什麼?”
我反應過來,低聲道:“皇上有什麼吩咐?要嬪妾去哪裡?”
蕭琮冷道:“這話問的真是蹊蹺,去哪裡?你說去哪裡?曲臺殿是你的寢宮?”
面紅耳赤,一汪眼淚倏然湧起在眼眶裡,我極力忍住,屈膝一福,卻覺得膝蓋痠軟乏力,幾乎站不起來。嫣尋忙上來扶了我,主僕二人怏怏回返。
半道上嫣尋勸我:“娘娘別傷心,皇上向來對娘娘疼愛有加,今日或是朝堂上有煩心的事,兼之福康公主和小皇子的事著實讓人上火,所以才對娘娘說了重話,終究還是為娘娘好的,娘娘沒見連寧妃也被訓斥了?可見皇上不是單單對娘娘發火的。”
我不言聲,忍了又忍,隨著肩鑾輕微的搖晃,幾滴清淚還是浸到了膝蓋上的純狐毛護膝裡。
第七十六章 世間惟君知
宮裡眾人見我紅著眼眶回來,也不敢多問多說,但背地裡腹誹猜測已是難免。
入夜時分,我哄著玉真入睡,讓乳孃抱了她下去,自己拿了她的虎頭棉鞋比花樣子,嫣尋在旁侍奉道:“娘娘今日辛苦,還是早點歇息吧。
我微微頷首,手底的黛筆捏久了,也覺得指頭晦澀。俯身挑亮了燈花,卻見一隻小小的蛾,撲騰著朝火焰裡鑽。我拂手驅走飛蛾,蓋上琉璃燈罩。那飛蛾又轉回來,在燈罩上下左右亂撞。
我望著那飛蛾出神,恍惚間,似乎那飛蛾就是我自己。曾幾何時,我也同這小物一樣,沒頭沒腦,只管朝著心底的火焰飛去,渾不顧會烈焰焚身粉身碎骨。少庭也好,蕭琮也好,都是命中的魔障,我雖能維持平淡若水的表象,卻終不能隱藏波瀾漸生的心境。
一隻手從後面伸出來,握住我停滯在燈罩上的手,我微屏了呼吸,轉身便要下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