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粉不施,低眉順眼,越發顯得楚楚可憐,柔弱無依。
媜兒順勢跪下道:“爹爹,孃親已經知道錯了,請爹爹看在她赤膽一片的份兒上,就饒了孃親吧!”父親沉吟不語,嬸孃緩緩說:“舌頭和牙齒還打架呢,一家子哪有不拌嘴的。”她轉向我:“婉兒是個識大體的孩子,一定不會計恨長輩的無心之失吧?”
此時此刻,當著全家人的面,我還能計較什麼?若是不順水推舟,必然讓眾人認為我小肚雞腸故意為難,但要我主動為三娘說項,那又未免顯得我軟弱可欺。打定主意,我開口道:“嬸孃、爹爹明鑑,孩兒從無計較之心,只是母親走得早,爹爹疼惜孩兒,必然有那起小人胡說八道。三娘那日舉措突然,孩兒也始料未及。”說完我便低頭做出泫然欲泣之色,再不肯多說半句。
父親攜了我的手說:“婉兒並無一句怨言,是我要給玉萼一點教訓。”嬸孃聞言笑說:“既是如此,就更無需責罰太過了。玉萼禁足已久,又深悔知錯,哥哥就饒了她吧。”父親本就極寵三娘,現在看到她斂容低眉的溫順樣子,早已心房動搖道:“你可知道錯了?”三娘飛快回道:“妾身愚鈍,錯怪了婉兒,妾身知錯了。
父親走進攙起媜兒,踱步到一幅九子賀壽圖前說:“弟妹難得過府一敘,不如試試玉萼煮的好茶。”嬸孃抿嘴一笑道:“很是很是,我也許久沒喝過玉萼煮的茶了。”
我聽棠璃說過,三娘煮的一手好茶,但自恃身份尊貴,很少親自動手。父親這樣說,明是找個臺階原諒三娘了。三娘歡快的應一聲,吩咐冬熙取小風爐烹茶,自己則去準備茶葉。
父親和嬸孃說笑著落座,我無意瞟見二孃,她眼裡滿蓄著濃濃的怨憤和不甘,但隨即上前侍奉父親,將情緒掩飾的很好。
三娘禁足的日子,府裡大小事務由二孃料理。自三娘解禁後,府裡又重新由她執掌。父親每日在其房裡過夜,恩寵更勝從前。
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三娘辛苦裝了幾日淡定,便一如往常囂張跋扈,對二孃長姐挖苦諷刺,對下人頤指氣使,只是對我,礙著父親的恩威忌憚三分。她對我怎樣,我是不以為然的,拜她所賜我憑空得了個“火德聖人”的歪名,父親又寵愛我,不怕她背後說什麼閒言碎語。
時間一晃便是深秋,父親整日忙忙碌碌,二孃長姐深居簡出。三娘媜兒素來與我沒有來往,二哥又寡言少語,偌大的府裡,除了房裡幾個丫頭,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只有每日裡拿著柳宗元的帖子臨摹度日。
父親見我整日怏怏不樂,便差人在外面買了個會雜耍的男孩給我取樂。說是孩子,其實也有十四五歲,裴婉雖然剛過十五,但我畢竟是個二十多歲的成年人,所在他在我眼裡只是個孩子。
那孩子初來之時瘦骨嶙峋,想是長期困頓窘迫之故,後來由初蕊錦心調理之後,漸漸顯出骨骼清奇,容貌俊美的底子來。
棠璃細細問過,他從小被家人丟棄在死人堆裡,靠挖野菜過活,後來家鄉大旱,他跟著逃荒的人沿途討飯來到西京城,幸而遇見個會雜耍的崑崙奴,看他可憐教了他三招兩式,他便靠這個過上了飽一頓飢一頓的日子。
他跪在我面前,不敢抬頭,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他吞吞吐吐道:“小的沒有名字,別人,別人都叫小的,叫小的野狗子”初蕊撲哧笑出聲,他更加面紅耳赤,我柔聲說:“你別怪她,她不是有心笑話你。”他忙點頭道:“小的不敢。”
錦心端上一碗冰糖燉梨羹說:“小姐給他起個名字吧,總不能咱們府裡也跟著叫他野狗子,這算什麼名字?”我吹了吹銀勺子說:“你喜歡什麼就叫什麼好了。”錦心嗔道:“小姐又說笑,哪有我們下人給下人取名字的道理。”棠璃笑說:“小姐快別託懶了,就給他想個名字吧,不然平日裡大家啊呀喂的,外人聽見了笑話。”
我還從來沒有給別人取過名字,正思忖著,門簾掀開,一股冷風湧來,絳珠打著簾子,長姐搓著手道:“好大的風。”棠璃忙上前幫著摘下她的大紅羽緞披風,我含笑讓座。
長姐坐定後說:“你們這裡好生熱鬧。”她瞥見雜耍小孩,問我道:“這就是爹爹買回來的人?”我點頭道:“正是呢,他從小一個人討生活,連個正經名字都沒有,我這會子正犯愁取名字呢。”長姐微微一笑:“不過是個下人,有什麼費腦子的,不拘什麼順口就好,倒把你難住了。”我聽她言下之意容易之極,便向前微微俯身道:“長姐比我聰明,幫我一解燃眉之急吧。”
長姐用手指在我額頭輕輕一戳:“往日你那麼多鬼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