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到此還嚇了一跳,趕緊將他迎了進去,另一小廝匆匆往裡,似是去稟告何人。
孟景春便跟在他身後,倒像是他的書僮一般。她小心翼翼地後頭低聲問沈英:“相爺何故從這後門走”既是有認識之人,又為何這般偷偷摸摸。
沈英轉頭瞧了她一眼:“你穿著這官袍,他們會讓你從前面進?”
孟景春這才意識到自己身上還套著官袍忘了換,心道,完了,這下子算是徹底暴露身份,以後得怎樣查?
沈英卻是不擔心這個,頭也沒回地繼續往裡走。那小廝領他們上了三層的一間書房,是在最裡頭,推門進去後裡頭卻沒人。房間佈置得甚是雅趣,絲毫不像是這賭樓裡的屋子,且隔音做得甚好,嬉笑爭吵聲竟像被隔在了這世界之外。
孟景春有些緊張地站著,雙手在寬袖下緊緊交握著,沈英卻看她一眼,道:“坐啊,何必這般拘謹。”
他說著自己倒是坐了,一侍女進來給他們沏了茶,略施一禮道:“東家馬上就到,還請貴客再等一等。”
孟景春聽著這“貴客”二字,心中不免打鼓。
她心中做了各番猜測,沈英在這猜測之中竟全是無辜角色,就算做了壞事,卻也是被逼無奈身不由己。醒過神,她才驀然發覺自己這是在為沈英開脫
她正想著,書房的門卻是被推開了。來人著一身紫袍,大約三十多歲,身形挺拔,堪稱俊美,一雙鳳眼看著甚是風流,卻又有道不盡的心機。
她早聞萬蒲樓的大東家很是有手段,卻未想到將產業做到這般大的,不過是個剛過而立的青年男子。
孟景春聽過他的名字,蘇定春。但他到底是什麼來路,孟景春卻一無所知。
蘇定春瞧了一眼角落裡站著的孟景春,又看了看沈英,輕輕啟唇:“相爺難得來一趟,不知有什麼要緊事,竟還帶上了人?”
沈英也不起身,不急不緩回他:“御史臺近來參了一本,萬蒲樓一案已是移到了大理寺。若不想惹出不必要的麻煩,蘇先生倒不如舍末保本。”
蘇定春微微眯了眼,不時便又笑了:“相爺如今倒是顧惜起萬蒲樓的本來了。”他稍頓,卻道:“可大理寺又豈會深究?恐怕也就是糊弄糊弄便過去了。”
“徐正達確實好糊弄,但保不準有人腦子發熱想一查到底。”沈英聲音篤定,不慌不忙:“何況近來徐正達急著弄出些大動靜以邀功,若看不到果,怕是會急紅眼,還望蘇老闆心中有個底。”
蘇定春臉上笑意猶在:“這果,總是能尋到的。徐正達既這般急功近利,想來耗盡再多手段也能尋到這果。萬蒲樓開門做生意,又不是銅牆鐵壁封得嚴嚴實實。門窗地洞這般多,蚊蠛總能飛進來。”
沈英自是瞭然,卻道:“既然這果早晚都要被摘,早些丟擲去豈不更省事?又何必——費這周章。”
蘇定春臉上笑意僵了一刻,迅速瞥了一眼角落裡穿著官服的孟景春,慢慢道:“相爺既為大理寺開了這樣的口,蘇某亦不好駁相爺的面子——”他輕拍了拍手,便有一侍女推門而入。
那侍女手上捧了一封信札,遞呈給沈英後便躬身退下。
蘇定春神情淡淡:“相爺要的東西,蘇某已是給了。這年頭諸事不易,若都能遂相爺今日所願,想必對萬蒲樓也好。”
沈英收起那信札,卻不再多言,眉眼唇角,一絲笑意也無。他起了身,偏過頭同傻站著的孟景春道:“走了。”
孟景春這才從兩人對話中醒過神,貓著腰,埋頭跟著沈英出了門。
夜色清美,出了萬蒲樓,沈英卻忽地轉過身來,自袖中取出那信札,開啟來藉著廊簷下的燈籠光迅速看了一眼,又收起來交予孟景春,道:“這回御史臺不過是要殺雞儆猴,意不在趕盡殺絕。萬蒲樓兌賭銀亦有賬目,這信札中是部分涉案官員名錄,及何時在萬蒲樓參過賭。你直接交予徐正達了事,若他還要你再去細查,切勿再應,只說該做的已做,查不到更多了,他亦不能將你如何。”
孟景春猶猶豫豫地接了過去。
沈英又道:“審官院歸政事堂所轄,歲末考課均是由審官院來做,即便你得罪了徐正達,亦是沒什麼要緊的。”
孟景春悶著頭反覆琢磨,躑躅半晌,終是開口問道:“相爺方才與那東家所言的‘舍末保本’是指這信札上所列的涉案官吏是‘末’?那這本又是什麼?”
“此事牽涉太深,徹查起來對誰都不好,就算皇上亦是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不必深究。”
孟景春聲音小如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