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沒料在這門口一等便是兩個時辰。等到月上中天鐘鼓聲響起,他遲遲不回,一定是找得很著急。
孟景春想著想著竟有些難過,看看他奔波疲憊的樣子,忽覺許多事根本不忍細想。在京城尚可能在回家路上遇著危險,又何況在這人生地不熟的漫漫旅途之中。天下之大,世事紛雜,能將兩個人分開的因素與力量數不勝數。若現下/身邊沒有了另一個人會怎樣?孟景春想都不敢想。
沈英深嘆一口氣,與她道:“進去罷,瞧你精神不大好。”
今日他找她,孤薄的一人之力面對這浩繁人世還是體會到了深深的無力感,所幸——她沒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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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景春這熱傷風拖了好些日子,路上又不能好好歇著,便硬扛著。沈英看不下去,說再過幾日便能到楚地,也不急這幾天,不如先養好身體。
孟景春死鴨子嘴硬,偏偏不肯,抱著包袱就往馬車上鑽,說多睡睡便沒事了。沈英拿她沒辦法,只好繼續上路。她路上吃的少,加之又病了一程,整個人竟消瘦了一圈,沈英看在眼中,俱是心疼。
況且臨近故里,他又有些心怯。百感交集,箇中滋味只能默默咽。
那一日天色略陰,孟景春在驛館換上女裝出了門,迎面而來的風帶著些許涼意,她這才體會到沈時苓向她簡單提過的楚地夏天,不太熱,穿她身上這衣裳應是剛剛好。
沈英也是起了個大早,在走廊裡遇見她,停住了步子。
孟景春問:“據聞這就快到家了是嗎?”
沈英沒出聲,點了點頭。
孟景春又問:“還有多少路呢?”
沈英回她:“還有九座橋要走,走過這九座橋,便到家了。”他稍頓:“你身子好些了麼?走回去需得大半天工夫,不知你吃不吃得消。”
孟景春面露笑意:“當然吃得消,我身子全好了,昨日還吃了好多,胃口也回來了。”
沈英淡笑,轉身去吩咐那馬伕將大件行李送到城中某地,便又折回來,與孟景春道:“我們走罷。”
孟景春隱約能猜到他執意要走回去的用意。即便歸心似箭,這最後一程路卻擔著十餘年一個憤然離家的遊子心。其中懊悔惋惜與想念,好像只有這樣一步一步踏踏實實走回去,才不至於覺得最終的相見太虛無。
如沈英所言,從驛館走到城中,的確要過九座橋。孟景春走著走著,竟覺著繞了彎路,為什麼非得走橋不可呢?她有些納悶。
先前出門時信誓旦旦說自己體力沒有問題,可她才走了近兩個時辰,便已經累得不行。
沈英瞧她這樣,也不多說,徑自蹲下來,拍拍自己肩背,打算揹她。孟景春亦不客氣,提了小包袱便爬上去由他揹著。她本就不重,路上又清減了一些,沈英便說:“回去吃胖些罷。”
孟景春搖搖頭:“不行,胖了穿這身衣服就不好看。”
沈英回得很大方:“重做就是了。”
孟景春道:“我很勤儉的。”說著很是無聊地輕捏了捏他耳廓:“相爺累不累?”
沈英抱怨:“手不要亂動,包袱晃來晃去地眼暈。”
他背了孟景春一程,又過了一座橋,快到城中時,孟景春死活都要下來自己走。沈英鬧不過她,便放她下來,孟景春趕緊湊上來,很是殷勤地替他擦擦額上鬢角的汗,綻了一張笑臉問道:“相爺知道芙蓉樓在哪裡嗎?”
“芙蓉樓?”沈英先是一愣,一些舊事忽然就湧上心頭,忙問她:“你如何曉得這城中有芙蓉樓?”
孟景春臉上笑意不減,歪了腦袋說:“想知道總有辦法知道。”她又道:“我想去買些點心,總不能空手上門罷。”
沈英看著她這笑臉竟有一絲恍神。知道她不笨,許多時候也算得上通透,卻也未想到她這般心細。
他忽有些尷尬地別過臉,裝腔作勢道:“我走那年芙蓉樓似乎就在北街,也不知這些年過去,是不是搬了。”
“唔,那不要緊。”孟景春眼見旁邊一個紙鋪,立時走過去笑意盈盈地問人家:“老丈,可知做點心那芙蓉樓還在北街嗎?”
老丈聽她這樣問,以為是久未歸的遊子,便淡笑著回她:“沒有搬過呢,還在,還在。”
孟景春作揖謝過,腳步輕快地走到沈英身旁,拽過他胳膊便往北邊走:“人說沒有搬呢,相爺瞧這世上許多東西,過了十多年也不會變。”
縱然你走了十餘年,可芙蓉樓還在,血親情緣亦不會改。所以——你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