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肖佚一碗熱粥喝完,便起了身。新皇走在她身邊,與她一同出了伙房的門,問道:“是沈英挑唆你來住官舍的麼?”
董肖佚偏頭看他,只笑了一笑,也沒作興回。
“這位白存林是住你隔壁?”
“陛下是去翻吏部的簿子了還是自己猜的?”
“我用得著去翻?”新皇攬過她,“聽聞這位白大人考課差得一塌糊塗,但做得卻也不差的,考課簿子最後從政事堂走,是不是沈英做的手腳簡直一目瞭然。小心眼報復起人來總是玩陰的,想來這位白大人得罪他得罪得不淺啊。你可是住原先沈英與孟景春住過的那間屋子?想當時那白大人就住隔壁了罷”他淡笑笑:“這種莽撞缺心眼的性子,得是撞破了多少好事?”
董肖佚懶得談論無關緊要的白存林,也沒將這話頭接下去。她方才說想要孩子的那一句,還未來得及說完,可當下這氣氛,她卻不知道該如何接著說。
新皇卻道:“你隔壁住著這樣的冒失鬼我不放心,跟我回宮罷。”
董肖佚聞言思路頓了一頓,卻笑起來:“陛下要賜一座宮殿給我麼?”
新皇看看她,道:“你睡我榻上,我睡地上,行了罷?”
董肖佚仰頭笑笑,頭頂一輪明月還不圓,中秋將近,夜晚有隱隱桂花香,她道:“好啊,若我心情好的時候,便容陛下上榻睡。”天下沒有十足的圓滿,就連月亮到了十五十六,看似圓了,其實也不是真的圓。人世間的事便是如此,想要求無盡及完滿無缺,容不得一粒瑕疵,其實難於上青天。
於是董肖佚只回屋收拾了幾件換洗衣裳,便隨著皇帝的馬車,進宮去了。
——*——*——*——*——
中秋當日,朝中全休。往年先帝還會宴請群臣,今年卻一點辦宴的意思也沒有,只一人發了一盒月餅了事。眾人皆已是習慣了新皇的節儉,便各自回府與家人團聚了。
前一日嚴學中便與沈時苓去了京郊,府中便只剩下沈英孟景春及沈代悅。
孟景春起得早,在伙房等新鮮出爐的月餅,廚工也不好意思說她太心急,便任由她等著。沈英洗漱完過來,見她坐在椅子上一邊喝水一邊等著,走過去揉揉她:“怎麼饞成這樣?昨日拿回來那盒月餅都已經吃掉了麼?”
孟景春搖搖頭:“沒呢,代悅說想吃,我便都給她了。”
“她哪吃得了那麼多。”沈英說完,便立刻折了出去,逮住牛管事:“見著二小姐了嗎?”
牛管事回道:“二小姐一早便出去了”
沈英陡蹙眉:“她一個人出去的嗎?”
“是”牛管事底氣不足地接著道,“本還不知道,是街角瞿府的門房說的,想來二小姐是偷偷出去的”
這丫頭
“去問清楚往哪個方向去了,給我找回來。”
牛管事便匆匆忙忙跑了。
孟景春聽到外面動靜,忙跑出來問道:“怎麼了?”
“今早代悅偷偷出了門,也沒說去哪兒,已遣人去找了。”沈英嘆口氣,徑自往臥房走,正打算換身衣服去找,沒料孟景春卻忽然喊住了他。
沈英回頭問怎麼了。
孟景春咬了咬唇,往後退了一步:“我若說了你莫怪我”
沈英臉色不是很好,卻仍是放柔了語聲:“不要緊,你說。”
“前陣子去求平安符代悅也要跟著一塊兒去,結果恰碰上了陳庭方,那丫頭對陳庭方很是好奇,回來後也是問這問那,頗有些春心萌動的意思。”她支支吾吾說完,緊張地抓了抓腦袋,琢磨半天道:“莫不是拿了月餅去圓覺寺找陳庭方了”
沈英聽完卻並沒有發火,只撂了一句“簡直胡來,那月餅又不是素餡的”便轉身匆匆忙忙往代悅臥房去。孟景春連忙跟上,兩人在房裡看了看,根本未見月餅的蹤影,孟景春便更篤定小丫頭是帶著月餅去圓覺寺了。
她深吸一口氣,沈英卻緊抿著唇,走出去立即吩咐人備車去圓覺寺。
沈代悅雖然出門早,但她到底是步行,還未到圓覺寺時,沈英卻已是先到了。沈英以前並不來這樣的地方,今日中秋,寺中人多,客堂裡全是求佛之人,他找到一位僧人,剛問無心師傅在哪兒,旁邊便竄出來一個小光頭。
圓慧看看他,將他打量一番後道:“師叔今日撞鐘去了,施主找我師叔何事?”
圓慧話音剛落,便見陳庭方往這邊走過來。陳庭方見是沈英,微俯身行了合十禮,道:“施主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