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疊好,端端正正放在矮桌旁,這才抱著毯子出了書房,穿上鞋子左右瞧了瞧,唉,這才似人住的地方嘛。
她開了門,一股陰慘慘的春末夏初味道漫布整個天地,讓人打不起精神來。仔仔細細替沈英鎖好門,她回到自己屋子,去後院洗了把臉,隨後喊醒地上睡得亂七八糟的那四個傢伙,到伙房拿了一盒子牡丹餅,便匆匆忙忙往衙門趕去。
徐正達上朝未歸,衙門裡連個頭都沒有,孟景春邊吃著牡丹糕邊謄昨日未寫完的卷宗。她快吃完時,一個同僚湊上來,酸溜溜地道:“今日早上我去伙房咋沒吃著牡丹糕啊,還說是給相爺留的,怎麼的你也吃著啦?”
孟景春愣了一下,張口便是瞎話:“伙房的人說放久了便不好吃,這多下來的就被我要來了。”
“哦”同僚一副將信將疑的神情,“還以為是你住相爺隔壁,這才得了便宜呢。這麼些天住下來,相爺隔壁住得舒心不?”
孟景春心說過得可不好了,她昨夜都開始做些不太好的實在說不出口的夢了。但她說出口卻是:“與相爺不熟,無甚來往,住誰隔壁不是一樣。”
同僚正欲再說些什麼,卻見徐正達臉色極差,匆匆忙忙走了進來。孟景春一瞧,心說壞了,徐正達這模樣鐵定是攤上事了。
那同僚已是轉過去埋頭做事,孟景春亦是低頭認真謄著手裡的卷宗。
徐正達揹著手將大堂看了一圈,末了說:“孟景春,出來一趟。”
孟景春心中哀嚎一聲,擱下筆就跟著出去了。
到了走廊裡,徐正達瞥了瞥四下,忽地止住步子,轉過身來。孟景春腳下步子倏地停住,立在原地等著他發話。
徐正達瞧瞧她,沒由來地問了一句:“算盤會打麼?”
孟景春認為能者多勞,徐正達這般問定是有事要丟給她,可她實在不想接,便開口道:“不”
一個“會”字還沒說得出口,徐正達陰慘慘的目光就投了過來。
孟景春又回道:“會一點兒。”
“不會也無妨,你腦子聰明,想必學得很快。”他頓了一頓,“能看懂賬冊麼?”
至此,孟景春已明白無論她答會與不會都是沒用的,因為徐正達已是鐵了心地要扔一件事給她,且這事不會省心到哪裡去。
孟景春便道:“徐大人想必有事交代,不妨直說,下官好好聽著。”
徐正達瞧她伶俐至此,便也將話挑開了說:“計省有個案子要核審,事關重大不宜宣揚,我需找個副手。”
只需個副手?徐正達這回倒是有擔待了,想來這事是硬壓在他頭上的,推也推不掉。
孟景春的話也往好聽裡說:“承蒙徐大人看得起,有事吩咐下官便是。”
徐正達便道:“計省戶部司的人已是在等著了,你現下便收拾了東西去計省一趟。”
孟景春竟有些聽不明白他的意思,到底是什麼事情,要大理寺評事跑去計省待著,怎麼說都不合規矩。
她暗吸一口氣,低了頭道:“下官知道了,這便過去。”她說罷便進去收拾了桌子,將剩下的幾份案卷鎖進矮櫃裡,提著書匣便往計省去了。
計省衙門與政事堂一般,皆是尋常人不易進的地方。政事堂乃宰相議政辦公之處,中書門下若有爭論,事務不能決者,入政事堂複議後上呈至皇帝裁定。計省亦是院深門高,下設三司,掌管舉國稅收、各地進貢及衣糧鹽茶等事務,不得有絲毫疏忽差錯。
兩個衙門,僅一牆之隔。孟景春頭一回過來,守門小吏問了好些話,最終遣了一人去裡頭尋度支主事出來。
孟景春便又在門外等了許久,一位姓楊的主事出來後,孟景春與他說自己是大理寺過來的,楊主事便同守門小吏打了招呼,帶孟景春進去。
計省牆高路窄,一路清清冷冷讓人生畏。楊主事走在前頭,問她道:“事情的大概,徐少卿同你說了麼?”
“還沒有。”
楊主事不再說話,在前面不急不忙地走著,孟景春忽聽得隔壁牆邊傳來的聲音,便豎起耳朵聽著。
隔壁一人說:“上回給你的安神藥吃著也沒用了?”
另一人卻回:“老毛病了,吃不吃皆是一樣。”
“還是多歇息才好,這般熬下去,身子會垮的。”
“我有數。”穩穩沉沉的聲音。
聊天聲越發小,孟景春再走了一陣,便聽不見隔牆的聲音了。她記性好,竟能聽出其中一人是太醫院張之青,另一個不仔細聽也知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