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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大人雅懷寬厚垂憐眷顧,風兒受寵若驚。只是,聖命恩賜在前,為人私寵身不由己,只怕風兒要拂逆方大人一片盛情了。”楊柳風恭謹欠身溫淡應聲。
“只因兩日後便要審理章裁縫一案,家主耽於徹查案情,未能躬親前來,確是失禮欠妥,既然風兒姑娘見責至此,小人這就回去稟明原委,再與家主同來相請以示誠意。”彤墨不疾不徐地說著,揖身便作告辭之態。
“小哥留步。”楊柳風揚聲止道:“方大人尊貴之體,哪堪躬親俯就,風兒身卑人賤,更不敢恃嬌作態,只是,為人僕婢,雖不能知書達禮,也該謹守尊卑進退之序,豈有僭越失儀擅自妄言之理?”她欠身道:“請恕風兒不敢擅作主張私應邀約。”
彤墨深深地看了一眼溫然有禮的楊柳風,又抬眸悄掠負手在旁的劉珩,微忖一笑道:“風兒姑娘進退合宜持禮守分,時時處處教人欽折,既然如此,倒不妨俱情以告令主恭候定奪。”
楊柳風淺笑欠身,方才轉過來恭恭敬敬地對著劉珩福道:“啟稟主家,尚書大人遣僕而來,相請主家去城南別莊盤桓小住,未知鈞意如何?”
劉珩望向稍嫌臃拙的素淡人影,心頭被一股滾燙的熾流劃痛:昨天的縣衙後堂,如今的柴門側畔,從來都隱忍溫馴的人兒卻難得地針鋒相對言辭犀利。知道她全是為了自己,知道她滿懷的疼惜和在意,知道她隱藏在心底的無奈和自責,痛楚的甜蜜淹沒了心臆——這世上唯一的一個真摯相待赤誠深愛之人,就在自己的身邊,沒有錯過,沒有失去,如此,算不算幸福?算不算幸運?
劉珩別過臉掩去眸中閃現的感動,儘量維持著語聲的平穩淡然,道:“禮不拒故人,情不薄舊義,既然方大人盛情垂邀,我等又豈可不知趣仰承?只是,既要盤桓數日,自然不免須收拾些隨身衣物,恐難擔待令貴人久候之責。”——對方既然丟出章裁縫之案,相迫之意昭然囂肆。如今,陸縉英柄授人手禍福旦夕,以方謹昨日在堂上的手段,莫道是令其丟官罷職,就是身家老小的安危只怕也未必不能左右,因此,審時度勢,暫且屈從順應權宜行事方為上策,劉珩亦非無謀莽夫,豈有不知之理?
“王爺客氣,小人理當恭候,豈敢有所怨懟?”彤墨彷彿聽不出他話裡的暗刺一般,只是端端正正地躬身回應。
若有似無地輕哼一聲,劉珩上前冷冷地關起柴門,一陣厭惡湧上心間:這主僕二人口口聲聲尊喚他“王爺”,其實不過是為了譏諷他昔日的榮威風光不再,並沒有分毫誠意相敬,與陸縉英平日慣稱的“王爺”意味迥然。
人心高下劉珩素來自謂通透,但其實,無論朝野中如何拜高踩低,無論他以前如何受到劉璇的明壓暗打,再怎麼不得志,面子上總還是王爺,從沒有人敢如此明目張膽地給他冷眼和難堪。
深深吸了口氣,又悄然吐出心中的鬱結,劉珩才換上一個若無其事的淺笑,回身扶著楊柳風進屋。
默默地跟隨著他的腳步,身畔人兒的沉靜似乎不同於往日。
第76章 第二十五章 稚孺傷自鬱積來(下)
“風兒細想想要帶些什麼,如今不比從前,半點也將就不得的。”
進了屋,劉珩儘量柔緩語聲,只作尋常出門般淡然叮囑,努力掩飾著氾濫於心的苦澀。
楊柳風垂首凝身無言,半晌,才輕輕地道:“風兒不想去。”
劉珩微微一怔:這麼多年,記憶中,她幾乎從沒有過如此直接的反對之辭。
熟稔的簡素身影透出一絲前所未有的堅決——她和他都知道此行不善。
凝滯片刻,劉珩忽然低笑道:“也好,風兒身子不便,就由我只身前去一晤故人也未嘗不可。”看著微訝抬望的春水,他只是含笑替她攏了攏鬢角——項莊舞劍,意在沛公,那人的用意不猜也知。
煙眉低宛,一刻,楊柳風才小聲道:“何必要去?”語音泠泠卻難掩一絲艱澀。
“縉英一番赤誠相遇,你我豈能見死不救?”劉珩輕輕攏過香肩,溫柔地撫著烏絲道:“況且,他又能奈我何?”
楊柳風順從地依入他的懷抱,玉頰貼在寬闊的胸前,纖臂環上他的腰,低聲道:“就是不去,他也未必會為難縉英。”
“章裁縫夫婦一個被毆死街頭,一個被逼死公堂,箇中詳情雖不得而知,但以杜宇琪的行止看來,縉英所斷應無謬誤,若果然如此,那杜宇琪姦淫良家女子,又唆使家丁毆人致死,再兼賄賂朝廷命官枉法屈判,數罪併罰,當真是死有餘辜。何況,壽州刺史杜隱峰既然與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