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喉腔,雙目暴突的猙獰面孔;還有那執刀少年血一般鮮紅的瞳仁,滿室淒厲,刀光劍影
如燕根本就不記得,自己究竟是如何活下來的。恢復意識的時候,屋子裡裡外外,除了屍體,活著的,便只有她和如沐姐弟倆。從此孤苦無依,漂泊四方。
現今,幸福安穩分明就在面前,卻又瞬間被人摔得支離破碎。
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吶。
彷彿是從黑暗中回應了她的憤恨,亦或只是人死之前的幻覺罷了。
眼前閃現點點斑斕青光,逐漸匯成了衣襬的形狀,順著看過去,裡頭若隱若現,竟是雙人手!這是怎樣的一雙手呵——
指節凸出,面板焦黑,如同在煉獄之火中經歷了反覆灼燒,又似乾枯的垂木,命不久矣。手觸到如燕蒼白的臉,指尖不帶絲毫的溫度,冰涼異常。如燕禁不住身子發顫,不知是覺得害怕、還是周遭太過寒冷。
‘你不想死’
空中的聲音如飄渺煙霧,男女莫辨,卻又在人腦海中反覆地迴響。
‘我知你不想死,我亦知你想同弟弟過安穩日子,你既命不久矣,不若同我做個交易?’
交易交易,定是要交出什麼,才有相談的資格。
如燕向來是個鐵齒,不信鬼神,不信商人;如今這詭異交易,竟是犯了她兩條大忌,倒不等她開口,對方又在她耳邊幽幽地道,
‘我既不是地下來的小鬼,更不是住在這兒千年的妖精,不過是遊蕩天地一縷孤魂,你若答應替我報仇雪恨,我便用我的力量,為你更變命格,送你同你弟弟,悠遊天下。’
“誰知你,是不是尋我開心”如燕嗤笑:若真有那麼好的事情,怎的她被人迫害之前,倒不見這似鬼似仙的東西跑出來顯靈;如今她命不久矣,卻忽然地來了面前花言巧語?
‘咯咯咯’整個空間裡都回蕩著對方刺耳尖笑,像是見著了什麼叫人開懷不已的樂事,‘你不信鬼神,不信商人,如今再帶一個不信男人,你倒是睥睨天下,唯我獨尊。如今,恐怕除了你弟弟,這世間倒是沒什麼東西能值得你動心的了。’
“那又如何?”
如燕死歸死,正氣長存,浩然天地;死到臨頭,倒是鬼神都不懼了。
‘同我何其相似何其相似’
對方著迷一般壓低了聲音,忽地從袖口掏出一顆雪白丹藥,遞到她嘴邊,‘天下人皆負我,我便要負了這天下!你若願服下這丹藥,替我殺了夙願千年的仇人,我便贈你神力,助你完成心願。信與不信,都在你一念之間,再不濟不過命喪黃泉
你敢不敢賭?’
“你有病。你才被天下人負,老孃可是好得很咳咳”
被血水堵住的氣管,逼得如燕劇烈咳嗽起來,吐出一口血水,她臉面朝上,竟是漸漸地、連那形容枯槁的手也看不清了,“神力什麼的,我不稀罕不過我很可憐你,這麼巧合,我又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子,要我幫你報仇雪恨,倒也並非不可咳咳”
死鴨子嘴硬,說的就是邢如燕這樣的一張臭嘴,死到臨頭了,還非要胡言亂語,“你倒是說說你那仇人,長了如何一個面目可憎法”
‘他如今的轉世,生於冬至,其人心之所繫如梅肆綻這丹藥,便助你牢記這交易,替你續命,將你送到我的仇人身邊去。’
枯黑的手襯得丹藥如白玉般通透,送到如燕嘴邊,只等她含入嘴中。
“太長了記不住。”如燕聽了半天,也就聽清一個“生在冬至”,就這麼個條件,叫她怎麼找。如煙權當是這鬼魂跟她開玩笑,反正自己也快死了,只是這心裡再不甘心,命卻還是留不住,她實在難以瞑目。
‘你若服了這丹藥,它自然會帶你到要找的人那兒去’
如燕順著鬼仙的話,看著枯黑手上,那晶瑩剔透的圓潤珠子一眼,倒是生了些別他的心思,
“這丹藥叫什麼名字?”
她吃力地側過臉,含下了通體雪白的顆藥丸。原本擔心自己如今狀況,根本無法吞嚥,誰知鬼魂的東西,倒有些奧妙,入口即化,消於無形。
如燕忽覺通體溫暖入水,仿若也隨著這藥丸化開了去,耳邊只聞那似鬼似仙的聲音幽幽道,
‘花絕,
花容月貌,絕情無心。’
——仔細一想,倒是個極好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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